墨澤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頭一片冰涼。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
或者說,他太了解他們這些所謂的頂級家族掌舵人,骨子里那份深入骨髓的自傲。
一旦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更何況,是讓堂堂墨家老祖,去向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低頭認錯?
痴人說夢!
這事兒,沒可能。
他去說是送死,讓墨雲去說,結果也是一樣。
墨澤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一個念頭猛地從他腦海中竄了出來。
“對了,山上不是剛去了兩個女人?听說……跟那個曹軒關系很近?”
墨雲立刻點頭,語速極快地匯報︰
“是,一個叫陳嫣,一個叫余思思。特別是那個余思思,師尊親自看過,說是天賦異稟,未來成為御詭師的潛力,不比我差。”
“現在,她們兩個都已經被師尊收為弟子,成了我的師妹。”
听到這,墨澤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啊!”
他聲音都有些發顫,立刻壓低了嗓音,鄭重其事地叮囑︰
“雲兒,這事關我們墨家的後路!你听著,這幾天,你什麼都別管,拼了命也要跟這兩位師妹打好關系!”
“如果……我是說如果,老祖的計劃出了岔子,我們墨家能不能保全,或許就要靠你從那邊周旋了!”
墨雲心頭一凜,重重點頭。
“父親,我明白!”
……
與此同時。
貧民區的游行隊伍,如同一條沉默的巨龍,已經蜿蜒至市政大樓的廣場前。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這里正是弗蘭克頓最繁華的地段,下班的白領,出來尋歡作樂的男男女女,將街道兩側擠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對著這支裝備精良、氣勢洶洶卻又沉默不語的隊伍指指點點,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動。
就在隊伍距離市政大樓正門不足百米之時——
“嗚——!嗚——!”
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夜空!
數輛治安所的車輛一個急剎,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嘯叫,呈扇形死死堵住了前方的道路。
車門“砰砰”打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治安官沖了下來,為首一人剛要舉起擴音器大聲呵斥。
可他的動作,卻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張著,臉上的表情跟大白天見了鬼沒什麼兩樣。
他看見了誰?
季月!
他們治安所的最高頂頭上司,那個說一不二的鐵腕女人,此刻竟然就混在這群“鬧事”的隊伍里!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治安官也發現了,一個個全都傻了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原地手足無措。
這是什麼情況?大水沖了龍王廟?
就在這時,人群中的季月,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同時做了一個手勢。
卻讓那幾個治安官渾身一激靈,瞬間領會了命令——
裝作沒看見!
至于那個手勢,則是讓他們撤退的信號。
為首的治安官咽了口唾沫,手一揮,低聲道:"撤!全部撤!"
幾輛車飛快掉頭,警笛聲都顧不上響,就這麼灰溜溜地跑了。
圍觀的市民全傻了。
"這……這什麼情況?"
"治安所的人,見到貧民區的隊伍,掉頭就跑?"
"不對勁啊!太不對勁了!"
人群里,一個穿著筆挺西裝、像是剛從寫字樓里出來的中年男人,突然指著市政大樓的方向,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我明白了!這幫人是沖著莫市長來的!治安所那幫孫子肯定早就得了命令,不準攔!”
他這一嗓子,就像是往滾油里潑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對啊!肯定是這樣!不然怎麼解釋他們掉頭就跑?”
“媽的,我說呢!這說明什麼?說明莫宏干的那些爛事,連他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莫宏那老東西,平時裝得人模狗樣的,背地里不知道撈了多少黑心錢!”
“貧民區的兄弟們,好樣的!干他娘的!替咱們出口惡氣!”
一時間,群情激憤。
原本只是看熱鬧的市民,此刻竟也同仇敵愾起來,不少人甚至舉起拳頭,跟著游行隊伍一起高呼。
輿論的風向,在短短幾秒鐘內,徹底逆轉。
曹軒站在隊伍中間,听著周圍山呼海嘯般的議論,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勾了一下。
剛剛帶頭喊話的那幾個人,雖然穿著各異,有白領有工人,但一個個精神飽滿,哪有半點剛下班的疲態?
分明是早就安排好的托。
幽鬼的計劃,確實有點東西。
先用一場聲勢浩大的游行吸引全城目光,再利用治安所的“反常”舉動,瞬間點燃民眾的怒火,將所有的矛頭都引向市長莫宏。
一環扣一環,玩得漂亮。
可惜,他遇到的是曹軒。
隊伍沒有停歇,在無數市民的簇擁和叫好聲中,抵達了市政大樓的正門前。
而在廣場最邊緣,一處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幾道身影靜靜矗立。
為首那人一襲黑袍,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正是幽鬼。
他身旁,是幾個氣息沉凝的老者,弗蘭克頓幾大家族的老祖。
“奇怪,治安所的人怎麼回事?來得快,跑得更快。”一個老祖皺著眉,滿臉不解。
“治安所的所長,叫季月是吧?”另一個老祖接話,
“我記得她就是個平民出身,是莫宏一手提拔起來的死忠,按理說不該這樣……莫非是你們誰家把她也給策反了?”
“我派人接觸過,連門都沒讓進。”
“我也試過,那小姑娘油鹽不進。”
幾個老祖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排除了是自己人動的手。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等治安所的人來了,就讓自己安插在隊伍里的棋子主動挑事,把沖突鬧大,最好見點血,徹底把莫宏拖下水。
誰知道,對方根本不接招。
“除了你們,弗蘭克頓還有幾個藏得更深的家族,也曾私下找過我。”
陰影中,幽鬼終于開口了,聲音沙啞,像是兩片砂紙在摩擦。
“他們雖然沒明確站隊,但扳倒莫宏,對他們同樣有天大的好處。剛剛,或許就是他們在暗中幫了一把。”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至于你們說的那個平民所長……”
“呵呵,這世上哪有什麼忠誠?不過是背叛的籌碼不夠罷了。”
“權力是最好的毒藥,莫宏給了她第一口,她自然就想嘗嘗更烈的。”
一個老祖听得心頭一動,追問道︰“幽鬼先生的意思是,季月已經……”
幽鬼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緩緩抬起頭,黑袍下的臉看不真切,只有一雙眼楮,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冷的光。
“一出好戲,才剛剛開始。”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今晚的弗蘭克頓,誰才是真正的導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