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河離泉城不遠,可以說基本挨著,大年初三的街上,多數小吃店和飾品店、音像店等等都已經開門,還有不少新店開業,熱鬧的氛圍與寒冷的天氣形成鮮明對比。
    對于這些商家來說,人家賺的就是這部分錢,忙了一年的人們只有過年這幾天既有消費能力又有消費時間,街上人來人往,年輕人三五成群逛著剛開業的店面,音響爭相放著最流行的歌,青花瓷、等一分鐘、該死的溫柔、日不落、老人與海等等,可能也算是華語樂壇神仙打架的兩年,反正後世的短視頻里經常用這種夸張文案。
    與街上的熱鬧不同,沿街樓三樓的一間民宅里,氣氛卻有些壓抑,老六坐在沙發上,手里捏著一支煙,煙灰缸里已經堆滿了煙頭,他盯著手機屏幕,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撥通了和洪森的電話。
    出來混了好多年,跟在和洪森身後呼風喚雨,讓老六有了一種錯覺,以為自己就是那片土地上的大人物之一,轉眼間變成喪家犬躲在這種老鼠洞一樣的地方,這個過慣了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生活的涉黑人員感到難以接受,十分焦躁。
    電話終于接通,
    “森哥,是我。”老六有些嘶啞。
    電話那頭傳來和洪森低沉的聲音︰“老六,怎麼了?”
    老六深吸一口氣,說道︰“森哥,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建華那個案子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慌什麼?你再等一陣子,情況有點復雜,身上錢不夠,我叫人給你打。”
    “錢倒還有,森哥,我就是沒受過這種憋屈,出來這麼多年,咱們什麼時候能叫人逼的沒法回家過年了?你不知道,我聯系大強也沒找到人,那慫貨可能跑路了,還有一些別的小弟也沒影了,一直不回去,盤口人都散伙了,這一天就損失幾萬......”
    “大強是進去了,公安那邊在封鎖消息。”和洪森聲音還算鎮定,但這句話直接打斷了老六的抱怨,盡管他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森哥!那這?\"老六站起來,煙頭在手上直接掐滅。
    “這次很麻煩,建華那邊剛結案,大強就進去了,公安那邊還抓到幾個服務員,賭球的事情沒捂住,陳大腦袋透露說,網上有人公布我們的黑料,上邊有人怕影響不好,才壓下去,但是下一步市局會嚴查。”
    “是不是段老虎干得?!森哥,肯定是他,上次就放話要找我們麻煩!還有,陳大腦袋吃了我們那麼多回扣,他要是真見死不救,那咱們......”
    和洪森搖搖頭語氣依舊平穩︰“陳大腦袋這次也壓力很大,你還是要躲一陣子,我已經找能搭上話的關系,要是這次能成,以後整個泉城都是我們的地盤!”
    老六咬了咬牙︰“可是,森哥!咱們不在泉城,現在公司里人心惶惶,底下人已經快壓不住了,那幾個放貸組長年前該交的款沒交,還有我年前一直在盯的帳,數額很大,也沒收回來,加上外面還有段老虎的人盯著,再不回去......”
    老六沒說下去,但已經說明了很多情況,和洪森考慮一會,冷笑道︰“大風大浪我見多了,那些小雜碎以為一個兩個小弟進去了就能把我和洪森絆倒?看來有些人又該敲打了,老六,我問你!”
    老六趕緊回道︰“哥你說!”
    “老六,你是我最放心的兄弟,說實話,回去也行,辦幾件事兒,但是辦完以後你得去個遠地方,待上一年半年的,這你願意?。”
    老六猶豫了,但是電話里等待的靜默給人的壓力更大,他咬咬牙說︰“森哥,什麼事兒你安排,我干了!”
    “好!”和洪森贊揚一聲,沙啞著嗓子說︰“回去以後先代表我把建築公司管理層叫到一塊開個會,穩住建築公司那邊就是穩住了大盤,叫他們該投標的投標,該開工的開工,真有不長眼的順便解決了。”
    听到老六答應,和洪森繼續道︰“第一件事兒辦完,再去金融公司,把下邊不听話的人收拾一遍,吃進去的都給我吐出來,該收的帳都收了,另外,段老虎那邊還得安排些人去他場子里搞些動靜出來,叫他段老虎忙起來,顧頭不顧 ,這次要快,下手狠不要緊,我給你收尾,至于那個李銳......損失這麼多錢,這些事兒都是因為他捅出來的,還有建華的仇,老六,我說的你明白?”
    老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森哥,我去做了他?”
    和洪森冷漠道︰“做的干淨點,盡量叫人看著像意外,要說得過去,辦完別打這個手機,有人聯系你,直接去瓊島。”
    老六忽然想起來什麼︰“森哥,現在學生都放寒假在家呢,等我找到人,又不是咱們自己的地盤上,到時候......”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聲音,老六沒敢說話。
    和洪森噎了好一會才嘆氣說︰“算了,先顧大頭,把生意上的事情處理完,李銳……你看著辦,把他那間小破公司燒了也行。”
    按說混成大哥的人都能吃火,也就是“制怒”,暫時拋開情緒的影響,以免做出昏頭決定,當然制不住的人有,只是走不長遠,走不到台面上。
    “行,我知道了森哥,你等我信。”老六痛快地答應道。
    和洪森又叮囑一句︰“段老虎那邊小心點,找幾個生面孔,別留什麼把柄。”
    掛斷電話,老六從床底拖出黑色旅行包,拉開拉鏈,里面有一把黑色小巧的手槍和幾捆現金整齊碼放著,他抽出一沓百元大鈔聞了聞油墨味——這是令人瘋狂的味道,所以才會讓森哥轉變心思,優先處理生意上的麻煩。
    樓下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老六掀開窗簾一角,一個青年停好雅馬哈,拎著幾個菜和啤酒正要上樓,終于不用再吃那家飯店的酒菜了,老六想,可以給個機會,讓這個送飯的小子去摸摸段老虎的底。
    泉城,山大創業街
    狗蛋兒推開山海科技的玻璃門,看到小芳正在前台一邊吃零食一邊玩手機,被自己推門的動作驚得下意識護住手機屏幕,然後才察覺現在是年假期間,有點尷尬地笑笑打個招呼說︰“學正哥,你來啦!”
    “小芳,今天可以早回去,不用等到天黑,我在這看著呢。”
    “哦好,謝謝學正哥!”小芳趕緊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其實只比狗蛋兒小一個月,但是這姑娘做了好幾個月前台,也是個機靈人,見面都喊哥。
    “我真走啦?”
    “嗯,慢點。”狗蛋兒簡單回復。
    女孩吐了吐舌頭,背上印著卡通圖案的雙肩包,關門聲響起後,辦公室徹底安靜下來,只剩機箱開機運轉的嗡嗡聲。
    狗蛋兒打開電腦後,先檢查自己直接負責的兩個官方店的數據,發現已經有很多訂單,已經備注拍過單,但是沒有發貨,說明莆田那邊倉庫同樣也沒有就開工,大概要等到初六或者初八才會處理積壓的訂單。
    狗蛋兒打算今天加加班,先把這兩個企業店過年期間落下的工作量趕一趕,然後把四百多加店挑一些大體上瀏覽一遍,再做一下年後開工一個月大體上的工作規劃,到時候給幾個運營組分派,這麼長時間平時李銳手把手帶著,他現在已經有了獨立工作的能力相當的管理意識。
    窗外漸漸沉下暮色,創業街的路燈次第亮起,狗蛋兒沒注意到,創業街上匆匆走過兩個裹著大衣、帶毛線帽子的男人,其中一個帽子下面是一道駭人刀疤。
    另一個矮個兒青年一邊走一邊對刀疤臉說︰\"六哥讓咱們先踩點,就那棟黃樓,二樓亮燈的那間。\"
    刀疤臉嗤笑︰\"大過年折騰人,要我說直接潑汽油,扔個打火機過去,幾分鐘完事。\"
    矮個兒青年反駁說︰“你傻啊,這是山大,燒死人我們就成他媽殺人犯了,還是弄死的大學生!知道建華怎麼進去的嗎?”
    刀疤臉不屑︰\"我管建華干雞毛?六哥讓燒就燒唄。\"
    “你特麼遲早還得進去!”
    “建華咋了,你幾把有事兒說事兒!”
    “听我的沒錯,等沒人了再燒!”
    “行吧行吧,真服了你,反正有的是時間,今天不行就特麼明天,等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