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張斌說東直門這家新開的淮揚菜館，清炖蟹粉獅子頭是一絕，雖然還沒嘗到味道，但是光看裝修也是足夠養眼的，除了這個特色菜，張斌又熟稔地點了醉蝦、大煮干絲，又特意給池光潔要了冰糖雪梨羹，他畢竟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短短數語就能活躍氣氛拉近關系。
不過李銳目的很明確，直接問道︰\"老張，咱們合作不是一天兩天了，直接說吧，你打算怎麼開展調查？\"
張斌想了想說︰“第一步組團隊是肯定的了，我一人干不完這麼些活兒，前面你提的，算是在商業調查範圍內的東西，其實也得看你想調查到哪個地步，另外每個目標的情況不一樣，這個前期不確定，有些事情還會涉及到商業機密......”
李銳道︰“我就不說虛的，所有信息都要，從公司股權結構、核心團隊人員和管理層的背景、產品研發進度，到創始人每天見誰、住哪個小區、開什麼車，有什麼喜好，幾個情人，盡可能的全都給他挖出來。”
張斌挑眉笑笑，看了池光潔一眼，然後繼續解釋︰\"這在刑偵那塊叫‘嫌疑人深度摸排’，商業調查上叫競爭對手情報，像這種東西，光靠公開資料是不夠的，我需要接近目標公司的員工、高管套取信息，有時候可能得用點咳......非常規手段。\"
\"比如？\"李銳問。
\"比如偽裝成獵頭，或者記者。\"張斌低聲道︰“找外部人員打听，還會有監听、跟蹤，收買內部人員，我們叫收買內線，這都是灰色地帶......”
池光潔听到這里，筷子微微一頓看向李銳，眼中帶著疑問和擔憂。
李銳打斷道︰“行，你能明白我意思就行了，剩下我就兩個原則。”
張斌說了半天口干舌燥，剛喝一口茶，听見李銳來這麼一句，杯子一放問道︰“什麼原則？”
李銳︰“第一不能違法，第二，就算違法也不能把我暴露出來。”
張斌︰......
池光潔︰......
還是張斌反應快些，一個合格的捧哏不會讓任何一句話掉地上︰“開玩笑，你老哥我縱橫京城這麼些年，一直游走在法律邊緣，什麼時候失手過？放心吧！”
李銳拉著池光潔的小手安撫了一下，示意回頭再解釋，然後提醒張斌︰“那啥，其實那種狗仔隊性價比很高，要是這方面有熟人可以讓人家介紹下，娛樂圈的玩法搬到商圈可能效果也不錯。”
“狗仔？”張斌一愣，隨即拍腿大笑道︰“妙啊！沒想到咱倆同道中人，那幫孫子盯明星蹲酒店的門兒清，找倆人裝成家政或者蹲人家樓下翻垃圾桶……確實成本低見效快！”
他越說越興奮，沒留意池光潔的臉色漸漸發白，不過笑了一會兒嚼過味兒來，驚疑地發現，似乎自己一直在被李銳主導著思路，不由問了一句︰“兄弟，不是我懷疑你，你要搞這麼大陣仗，到底圖什麼，真是有內部消息？”
李銳斜了他一眼，但張斌堅持道︰“或者你得跟我說，你是干啥的，要不這個活兒太大，你張哥心里沒底兒。”
李銳似笑非笑︰“你沒調查我？”
張斌搓手不好意思道︰“查了，信息不多，我看你實在不像個富二代。”
“確實不是，我是富二代他爹——富一代。”這個笑話有點冷，張斌仍直直的盯著李銳。
李銳抽了張紙巾擦手，然後放大招——展開pua大法︰“其實沒什麼神秘的，之所以關注互聯網行業，因為我本身就是干電子商務的，我一哥哥在莆田那邊干工廠，規模很大，你應該听過那邊，互聯網也是講供應鏈的，他干生產，投點錢讓我張羅著在網上做銷售，就這麼簡單，所以有新的網購平台我們都會關注，至于其他的像雷總這種，投資講究跟對人，和股票一個道理。”
“你就像前陣子，我們學校有個孵化項目是大學生網購平台，叫校園易購，剛上線兩個星期，現在應該用戶數過萬了，我們投了90萬，佔股30，這就算是個天使輪投資，萬一哪天火了大資本進來跟投，估值蹭蹭的漲，90萬變900萬也很正常，所以你別想的太復雜，這個事兒大家就是奔著掙錢去的，咱們可不是犯罪集團，犯不上干什麼綁架勒索。”
池光潔坐在一側，听到這個解釋，眉頭舒展了一些，眼楮亮晶晶地望著這個曾經在高中教室里毫不起眼的男生，這個曾經佔她便宜惹人厭惡的男生，這個曾經帶她翻牆帶她逃跑讓她依賴的男生，這個昨天晚上像大灰狼一樣邪惡且色眯眯帶著侵略性的男生，而他現在侃侃而談跟別人聊著“天使輪”、“孵化項目”、“投資”這樣的話題。
她只知道他在做電商，但具體規模多大，賺多少錢，從未細問，李銳的自信又張揚的模樣似乎也從不輕易示人，這樣的他既讓她有點陌生，又覺得驚喜，同時兩人對話中那些“灰色地帶、監听、跟蹤”的字眼也叫人生出擔憂。
張斌干笑兩聲，他原來確實動過這樣懷疑的念頭，其實人只需要給自己一個理由，現在心理上安穩多了，至于李銳講的那個山大孵化項目“校園易購”的投資一事很好核實，只需要去查一下最近股權變動和股東身份就可以。
\"這樣的，兄弟你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啊...那行，這單子我接了，立案偵查的流程我都給你搬過來，保證給查得明明白白！\"
接下來的飯局，三人聊了些輕松話題。張斌講了些當刑警時的奇葩事，逗得池光潔掩嘴輕笑。李銳則詢問了北京的一些風土人情，為接下來幾天陪池光潔游玩做攻略。
臨走的時候張斌拍胸脯保證現在就開始物色人手建團隊，
離開餐廳，李銳和池光潔漫步在冬日北京的街頭，寒風凜冽，池光潔不自覺地往李銳身邊靠了靠。
\"冷嗎？\"李銳握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羽絨服口袋。
池光潔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李銳，我好像......好像今天重新認識你，還有，那個張斌，也不像好人。\"
李銳笑了笑︰\"也？你的意思是我倆都不是好人咯？”
“哼，還用說嘛？”
李銳把她的手踫到胸前哈了口熱氣，說︰“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關鍵看你怎麼用，老張雖然油滑，但辦事靠譜，也算有底線。\"
\"可他說的那些手段...\"池光潔皺眉︰\"收買內部人員，跟蹤拍攝......這是正經的商業調查嗎？\"
李銳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其實，真實的商業調查就是這樣的，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很多地方，比你見到的認識到的還要殘酷，就像我們不在意的預備名額，對于一些農村孩子來說那是改變命運的機會，所以費盡心機去爭去搶，就像我們村張二棍去縣里開三蹦子，因為不交保護費讓人打的一臉血爬不起來，就像通河鄉辦廠子的馬老板被人設局去賭錢，幾十萬家產都輸沒了，就像現在林邑計生專門問老實人要錢，誰想生孩子先交個幾萬塊錢，交不上就抓他父母去蹲小黑屋，就把臨產的孕婦抓去引產......這里是平行世界，都是虛構的）”
“窮人要自己給自己掙命，富人靠吃別人的肉喝別人的血更富，當然也有那些正直的人，他們首先學會的是保護自己，真相都很殘忍，我希望你永遠不會經歷那些。”
李銳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樣沉重的話題，可能是在內心壓抑兩輩子的原因，不吐不快。
“你......你就是在那樣的環境里長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