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順著聲音尋過去,只見除了老譚、老呂,還有幾個工人拿著鐵鍬、钁頭,五六個人湊在廠房一角上,眾人中間圍著的地上有一個土坑,不深,老譚蹲在邊上,拿塊紅布包著,從坑里提出一個深褐色壇子出來,壇子散發出一股腐肉的惡臭,燻得眾人捂住鼻子。
    呂老板有點錯愕:“這什麼玩意兒?”
    “再晚幾天,你就叫這個東西給害了!這是個邪穢,趕緊地尋思尋思,你得罪誰個了。”
    邪穢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好像本身帶著一股子邪勁兒,好似有一陣冷風刮過骨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叫人避之不及。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互相在對方的眼楮里看到忌憚,幾個工人本來被招呼過來挖坑,以為是個討好老板的機會,這下唯恐惹禍上身,都說還得去干活、送貨雲雲,作鳥獸散了。
    “誰敢上我這廠子里埋東西,兩條大狼狗都看不住?”
    呂老板捋著頭上僅剩無幾的頭發一臉驚疑:“能得罪誰呢?”
    那中間人黑臉漢子估計是呂良財的親戚,和老呂面面相覷,然後想起來什麼,說:“三哥,你忘了,上個月老劉家走幾天,沒看門!”
    就在呂老板臉上一陣驚懼一陣惱怒驚疑不定之時,老譚把中間人拉到一邊,說:“本來就是調個風水,今天踫上這麼個做局的坑害人稱做局),2000可不夠哈,人家做局,我給解了,這就得罪人了……”
    湊過來的老呂慌了,把住老譚胳膊不撒手:“老師兒,你可不能不管我!人命關天,你說怎弄?”
    那中間人趕緊遞上一根煙,一邊掏出火機點煙一邊說:“老哥,你怎弄都給想想辦法,救人一命,你有功德哩!”
    老譚沉吟一下:“嗯……也不是不行……這個,得加點錢。”
    呂良財只覺得周圍陰風陣陣,四月末的暖春絲毫沒有和煦氣息,從腳底往上鑽的全是陰冷。
    “老師兒你說多少,八千!八千夠不夠?”
    老譚勉為其難地點點頭,李銳蹲在地上,抬頭看見老頭兒嘴角快壓不住的笑意,出來一趟掙八千,真特麼一本萬利。
    他又低頭研究那個壇子,說也奇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陶土壇子,仔細去看時,總叫人覺得里面有條蛇正在吐信子,不注意它就要跳出來咬你。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回去的路上李銳看了車兜里老譚寶貝似的摟在腳下的,被塑料袋封了好幾層的壇子一眼,隨口問道:“老譚,這東西真能害人?”
    “哦!現在就這麼臭,不害人咋的?再過幾天一準有毒了!”
    “那你回去怎麼弄?”
    “撒點石灰消消毒,埋了就是!”
    李銳:……
    快到家的時候老譚實在壓不住心里的高興勁兒,就給李銳解釋了一番,畢竟八千塊錢不是小數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哩。
    這是個江湖騙術,路數相當明顯,而且是熟手干的,肯定是有這麼一伙跑江湖的能人給呂老板盯上了,提前埋了東西,又在他身上使了些手段,磨刀霍霍就等著殺豬放血敲骨吸髓呢,結果叫老譚截胡了。
    李銳一拍腦袋,老頭兒這錢掙得容易,怪不得那葛寡婦在他家里攆都攆不走,原來是個狗大戶,鑽石王老五!
    從現實意義上說,這確實是個得罪人的活,但走江湖嘛,各憑本事吃飯,強龍不壓地頭蛇,老譚如今在當地有些名氣,對方打听到之後,免不了上門拜訪,客套一番,商量著來,分些錢財,和氣生財嘛!
    顯然老譚也是這麼打算的,分多分少,就得看到時候論論輩分,亮亮本事了。
    臨進家門,老頭一甩褡褳,遞過來一沓毛爺爺,在一千左右上,說:“老師給你,你就拿著。”
    李銳樂了,這還有分紅哩,怪不得人家徒弟都給師父伺候得舒舒服服,接過毛爺爺,把手里裝著壇子的袋子往門後一放,說:“那我可走了?”
    “快走!”老譚臉上興奮地泛紅,看都不看李銳,,顯然一會兒和葛寡婦有事兒要做。
    李銳:……
    出來這大半天也挺好,換換腦子,前陣子準備二模考試,除了工作就是學習,腦子都快成漿糊了,這趟出門就算是見見世面,多長倆心眼兒了。
    村東這條水泥路修好之後直通鄉里,盡管只能並排走開兩輛車,盡管有顧三文這種雁過拔毛的主兒在里邊不知道撈了多少油水,它仍然是鄉村經濟振興的第一步。
    李銳從村南老譚家出來,車頭一拐上了大路,向鄉里奔馳而去,作為老板他打算去鴻藝廣告視察視察,看看月底的賬務表姐統計的怎麼樣了,今天只顧跟著老譚辦事,沒顧上這頭。
    下午同一時間。
    魯南市市區一處機關單位家屬院里。
    蔡杰坤在池家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
    池家在一樓,客廳的窗戶正好能瞧見外面的小院門口,坐在主位上看電視的池爸撇了一眼窗外那輛杜卡迪摩托,漫不經心地問了他一句︰“晚上沒少出去飆車吧?”
    “啊?沒有叔叔,我買這車就圖騎著好看!”
    池爸波瀾不驚,叮囑一句︰“平時慢點騎,小青年干什麼都不知道輕重,得學著穩當點兒。”
    “哎!記住了叔叔。”
    半晌,蔡杰坤鼓起勇氣冒出一句︰“叔叔,我想問個事兒......”
    池爸沒說話。
    “那個,小潔有個表弟在林邑一中?”
    池爸聞言略一思索,回了一句︰“我們家屬小潔年齡最小,有表哥,沒有表弟。”
    “老池——快來!豆汁兒漾了溢出鍋)!”池媽在廚房大喊,很有些手忙腳亂。
    “哎!來了!”池爸騰得站起來往廚房跑,留下蔡杰坤一人在風中凌亂。
    特麼的,她沒有表弟!
    那個叫小李子的究竟是是誰!?
    她騙了我!她還這麼冷漠!
    蔡杰坤沒能等到吃晚飯就匆匆告別,一邊啟動杜卡迪一邊給王胖撥過去電話︰“麻痹的,王胖,給我找幾個人!”
    “干麼?”
    “我要砍人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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