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上。
縣城，富貴園小區，5號樓1單元301。
楊爸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小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咂咂嘴，感嘆一聲︰“好酒——”
楊媽把新炖出來的一小盆紅燒肉端上桌，輕輕推了楊爸一把，說︰“菜還沒做完就喝？”
“哎呀，閨女都餓了嘛，先喝點。”
“是你自己要喝，跟我有什麼關系？”楊悅然盤腿坐在椅子上，握著拳頭威脅楊爸。
“好好，是我饞嘴。”楊爸舉手投降。
等楊媽做好飯，一家三口準備動筷子，楊爸說︰“過年了，希望然然繼續努力，考個好大學，650有沒有信心？”
“650也太高了，不行，降一降！”楊悅然噘著嘴不滿意了。
楊媽也附和說︰“就是！全校第一能考多少？定的太高了。”
楊媽拍了一下楊爸的筷子表示不滿，又問楊悅然︰“630總可以吧？”
“差不多吧。”楊悅然轉了轉眼珠，覺得630有信心。
楊爸一邊給楊悅然挑了一塊魚鰓下的肉，一邊看似不經意地問︰“然然，學校有沒有小男生給你寫情書什麼的？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可不能早戀哈……”
楊悅然略微一遲疑，紅著臉說︰“哪有，爸你整天說這些，真煩人！”
楊爸是個女兒奴，馬上又投降︰“好好好，就我多嘴，來，閨女，你媽做的這個蒜蓉配魚肉可香了。”
但是細心的楊媽卻發現了閨女的遲疑，輕輕地皺眉沒有說話。
吃完飯就八點多了，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了一會兒，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楊媽看閨女不時按手機，有時候還一個人笑起來，她忍不住跟楊爸兩個人湊在一塊壓低聲音嘀嘀咕咕︰
“老楊，你剛才跟閨女說不能早戀，我看然然臉色不太對，可別是真有這個苗頭！”
“不是吧？小女孩都臉皮薄，說這個閨女不愛听。”
“我看還是給她班主任打個電話問問，現在的小年輕你不知道，咱單位李主任她閨女就在學校早戀，備不住咱閨女真叫人哄去……”
“行，初一初二都忙，我等初三初四的時候，打個電話給閨女班主任，既是拜年，也是了解下平時學習情況。”
楊悅然給李銳發過去短信︰臭小李子，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不聯系我？
過了兩三分鐘李銳才回過來︰過年好班長，我這不是在家干活嗎，天天煮豬下水……
楊悅然︰你寒假學習了嗎，回去一模考試要是掉名次，我就跟老馬說你在外面有工作室！
李銳︰可別，不帶這樣的，你想吃啥我給你帶，豬大腸，豬耳朵，豬尾巴，豬口條，燻豬蹄兒，燒雞，醬牛肉，紅燒鱍魚，隨便挑！
楊悅然︰豬口條是什麼？
李銳︰就是豬的舌頭。
楊悅然︰你走開，真惡心！
李銳︰口條好吃著呢，可筋道了，炖著吃，炒著吃都行。
楊悅然︰滾啦你！
半個寒假沒有跟楊悅然聯系，小丫頭憋不住了，李銳還沒見面就想逗逗她，倒是遲光潔，竟然也一直沒什麼消息。
後山村，李銳家里。
王彩雲看見李銳一邊吃飯一邊玩手機，就拿筷子敲敲他的頭說︰“吃飯還看手機！吃不好飯怎長個子？”
大黑狗在飯桌一旁低頭啃食盆里的骨頭，听到王彩雲的話忍不住抬頭瞧了她一眼，仿佛在說︰你兒子一頓飯都吃兩只燒雞兩個豬蹄，還嫌吃的少？我才這點骨頭，你心里有沒有數？
見王彩雲瞪眼過來，大黑馬上夾著尾巴，叼著食盆溜走了。
李銳把手機塞兜里，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跟王彩雲說︰“媽，我今天下午跟大龍一塊出去的時候，在大路上拾了個包……”
後山村，顧大龍家。
顧二蛋听到他爹娘商議給顧大龍蓋宅子的事情後，在地上地上打起滾來，一邊滾一邊喊︰“都是恁兒，憑什麼光給老大蓋屋，不給我蓋？嗚嗚，我不是恁兒嗎！”
“恁都偏心！偏心！嗚嗚嗚”
顧大娘攥著一根 面杖罵到︰“恁哥是老大，不給他蓋給誰蓋，你個小馬子，你要上天！我今天要是腿不給你打斷我都不姓馬！
“小孩娘，大過年的，這是做什麼……”
見顧大娘要動真格，沉默寡言的顧連軍罕見地攔著她不讓打。
“別拉我！小孩訛人你不管，來管我？！”顧大娘也是個暴脾氣。
顧大龍全程坐在八仙桌邊上瑟瑟發抖，餃子都沒吃幾個，這 面杖可是實心的，一棒子掄下去，真能把二蛋腿打折了。
最後顧大龍忍不住︰“別打了，媽，我這還有兩萬！”
頓時屋里一靜。
然而幾分鐘後，坐在堂屋門外抽泣的顧二蛋又听見老媽的罵聲︰“翅膀硬了是吧，啊！？學會藏錢了，我今天要是腿不給你打斷我都不姓馬！”
顧大龍︰……
顧連軍︰……
顧二蛋︰……
縣城，中心大街78號商鋪，鑫源五金店，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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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與商鋪一樓同樣的布局被改成了歐式風格裝修的起居室。
“兒子，閨女，吃飯吃飯，別玩電腦了。”錢媽把餃子端上桌，這樣喊道。
錢鎮和妹妹錢小蘭從各自的房間走出來，自覺地去洗手。
“老錢，光打電話，年夜飯都不吃了？”
錢志勇掛了電話，快步走到餐桌旁拉過椅子坐下，說︰“一年到頭見不上面，幾個老伙計打電話，你听你這些事兒！吃飯！”
錢媽沒有反駁，反而是問道︰“今年那些工地上的領導都送完禮了嗎，可別有落下的。”
“該走動都送完了，放心吧，年後供貨的口子咱肯定能拿下來。”
錢志勇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遙控器，打算打開電視看一會兒春節聯歡晚會，無意間看到兒子和閨女各自心不在焉的狀態，不由心頭一陣火氣，罵道︰“天天鑽電腦里去！過完年再不好學習，電腦都給恁收走！”
眼看閨女錢小蘭撅起小嘴，錢志勇又補充了一句︰“說的就是你，小東東錢鎮小名叫東東）！高考要是給我丟人了，皮給你扒去！”
錢鎮老老實實吃餃子，像個一百九十多斤的孩子。
錢志勇和錢媽開始吃飯，還相互夾菜，錢媽說老公今年辛苦了，錢爸說老婆也辛苦，把兄妹倆膩味得不行。
猶豫了一會兒，錢鎮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爸，我跟伙計找到個掙錢的路子，干好了一個月掙個七八千，年後就開始干。”
錢志勇听了，隨口問了一句︰“什麼買賣？”
錢小蘭和錢媽的目光也從電視轉移到錢鎮臉上。
錢鎮說︰“網店，就是在電腦上賣衣服、鞋什麼的，恁別光覺得我上網玩游戲，我一個伙計年前都整掙了好幾萬了！”
錢志勇緩緩把酒杯放下，吃了一口蒜泥，筷子又叨了一個餃子塞進嘴里，含混不清地說道︰“電腦我不懂，要多少本錢，恁爹給你出，賠錢了，恁爹給你出！就一樣，也不能耽誤高考……”
“萬一掙了錢，你自己留點零花，其余的交給家里，听見沒？咱這些家底子，往後都是你的！”
錢媽拍了他一巴掌，錢志勇才看到閨女又開始噘嘴，趕緊補充一句︰“還有你妹妹的！”
錢鎮嘟嘟囔囔地抱怨︰“什麼叫萬一掙錢了，肯定能掙錢，我伙計都掙好幾萬了，要不是關系好，人家還不帶我呢……”
錢媽有點擔心，問道︰“可別是坑人的，恁爸那年也是一個朋友來找他，合伙做買賣，叫坑了十好幾萬去，最後那人也找不著了……”
錢鎮解釋道︰“媽，我們做的這個不用要本錢，從網上開個店，其他投錢的都是他們那邊投，這樣合伙的，咱就光收錢就行。”
“那行！”錢志勇一听還有這種好事，覺得可以讓兒子去試試，有什麼風險他也能兜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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