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斜斜地灑進病房，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艱難地睜開酸澀的雙眼，昨夜輾轉反側的疲憊讓我的太陽穴隱隱作痛。窗外，幾只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遠處傳來醫院廣播的聲音，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常。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病床，卻猛然發現床鋪已經整理得整整齊齊，空無一人。被子平整地鋪在床上，枕頭擺放得一絲不苟，仿佛從未有人躺過。我的心跳驟然加速，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
\"月月？\"我啞著嗓子喚道，聲音在空蕩蕩的病房里顯得格外突兀。
沒有回應。
我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沖到了走廊上。冰涼的瓷磚地面透過襪子傳來刺骨的寒意，但我已經顧不上這些。護士站前，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護士正在整理病歷。
\"43床的病人呢？\"我的聲音因為急切而變得尖銳，\"沈如月去哪了？\"
護士抬起頭，疑惑地推了推眼鏡︰\"可能...去做檢查了？\"
\"在哪里檢查？什麼時候去的？\"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護士站的台面，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護士剛要回答，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未讀短信，發件人是\"月月\"。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顫抖著點開了信息。
\"青輝︰
當你看到這條消息時，我已經離開了。請不要來找我，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記得在桂林時，你總說我穿那條白色連衣裙最好看。其實那天我偷偷拍了很多你的照片，你專注畫畫時的側臉，你被陽光曬得微微發紅的鼻尖，還有你發現我在偷拍時無奈又寵溺的笑容...這些照片後來成了我手機里最珍貴的秘密。
我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每一天都能感覺到生命在一點點流逝。我不想讓你看著我日漸消瘦，不想讓你記住我憔悴的模樣。我希望在你記憶里，我永遠是那個在灕江邊對你微笑的沈如月。
還記得我們在杭州重逢時下著大雨嗎？你撐著傘跑來接我，自己的半邊身子都淋濕了。那一刻我真想就這樣跟你過一輩子，可是命運從來不會憐憫任何人。
青輝，答應我，和馬悅悅好好生活。她是個好女孩，會給你我給不了的幸福。我的生命就像一場短暫的煙火，能與你相遇相知，已經用盡了我所有的運氣。
不要為我難過，不要為我流淚。我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告別，是因為我想帶著尊嚴離開。桂林的山水很美，我想在那里畫上句點。
永遠愛你的——
月月\"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滾燙的淚水砸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了那些字句。胸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幾乎無法呼吸。我顫抖著撥通沈如月的電話，卻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醫院走廊的燈光突然變得刺眼，周圍的聲音仿佛都遠去了。我踉蹌著走回病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病床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茉莉香氣，那是沈如月慣用的洗發水味道。我呆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平整的床單，那里還留著些許余溫。
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樹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只是我的世界里再也沒有她了。
一年後，杭州。
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打濕了西湖邊的石板路。我撐著一把黑傘，站在斷橋邊，看著雨滴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漣漪。遠處的雷峰塔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水墨畫。
這一年里，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桂林我們住過的客棧，杭州一起逛過的小巷，甚至她曾經提過的老家小鎮。但沈如月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有時候半夜驚醒，我會恍惚覺得她還在我身邊，空氣中似乎還飄著那熟悉的茉莉花香。但當我伸手去觸踫時，只有冰涼的床單和寂靜的黑暗。
馬悅悅在我最頹廢的那段時間一直陪著我。她是個善良的姑娘，但我們都知道，有些傷痕永遠無法愈合。半年前，我們平靜地分了手。她說︰\"我永遠代替不了她在你心里的位置。\"
雨漸漸大了，我收起傘走進路邊的一家咖啡館。這家店的裝修很特別，牆上掛滿了顧客留下的照片。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角落的一張照片，呼吸突然停滯——
那是灕江的日出，金色的陽光灑在江面上，遠處是熟悉的喀斯特山峰。照片的右下角有一個模糊的側影，白衣飄飄，長發如瀑。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輪廓我閉著眼楮都能認出來。
\"這張照片...\"我的聲音哽住了，指著牆上的相框問老板。
\"哦，那是一位女客人去年留下的。\"老板擦著咖啡杯說，\"她說這張照片拍得不夠好，但對她來說很特別。\"
\"她...長什麼樣？\"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
老板想了想︰\"很漂亮，但臉色不太好，瘦瘦的...\"他突然壓低聲音，\"我猜她可能生病了，因為她點咖啡時說要低因的，說是醫生不讓喝太多咖啡因。\"
我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咖啡杯在托盤上發出輕微的踫撞聲。\"她...有說什麼嗎？去了哪里？\"
老板搖搖頭︰\"沒有，她只是安靜地坐了一下午，看著窗外發呆。臨走時把照片釘在了牆上，說希望有緣人能看見。\"
雨聲漸漸小了，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我站在照片前，久久不願離去。照片里的灕江還是那麼美，就像我們初遇時一樣。只是那個在晨光中對我微笑的女孩，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走出咖啡館時，天邊出現了一道彩虹。我仰頭看著這絢麗的色彩，突然想起沈如月說過的話︰\"人生就像一場煙火，短暫卻絢爛。\"
也許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那段路上的風景，卻足以溫暖余生。我深吸一口雨後清新的空氣，將那張照片深深印在心底。無論她在世界的哪個角落，或是已經化作天上的星辰，我知道，那段屬于我們的回憶，會永遠鮮活如初。
這就是青春，也是宿命。
有些人，一旦遇見，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