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如同在坐一條光的滑梯。
到了盡頭他們像是飛往了高空,又快速墜落。
失重感的盡頭,他們的身影隨著光芒的閃爍而出現在海島錨點的上方,栽進泥土里,帶起的響動驚走了一只松鼠。
樹影錯落的月光灑在他們的臉頰嗎,不久後他們的眼皮開始輕顫。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在海鳥的叫聲里睜開眼楮。
“啊.......又來了一次。”
在不適感中嘶嘶哈哈,悶哼幾聲,星明和拉斐蕾爾坐了起來,眯著眼楮交流道︰
“你沒事吧?”
“沒事。”
扶著腦袋挺了一會,將殘余的眩暈感平息。
回到世界的恍惚隨之到來。
剛還身處末日,現在他們要面對的是一片平和的景色。
周圍綠意盎然,不遠處的潮水退去後,在沙灘上留下一片濕漉的月光。
海浪推著沙灘,發出的聲音很輕,听著很舒適,能夠安撫著黃金鄉倒塌的轟鳴和此刻的恍惚。
“我們竟然回來了。”
星明抓著頭發感嘆,泥土從發絲上簌簌而落,掉進脖頸帶來細微的不適。
接著他對升到高空的月亮伸出手,將中指和拇指比在視線里月亮的邊緣。
像是要將月亮捻在手指里。
直到此刻他還對剛才的神奇經歷的感到不可置信。
“隊長,你敢相信剛才我們見到了什麼嗎?”
拉斐蕾爾听這話,也揚起臉頰,眨動的眼楮有些失神。
“不敢相信。”
“我們剛處在離月亮那麼近的地方。”
“月亮看起來像是一個.......”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見到最高的山,估計也不會有相同的感覺。”
星明也回想起那短暫而絢麗的瞬間,像是做夢︰
“我們甚至還在那里活了下來。”
拉斐蕾爾擦去睫毛上融化的冰水,打了個哆嗦︰“感覺再在那里待上一秒我的靈魂都要結冰。”
星明也跟著打哆嗦︰“是啊,那里好冷。”
兩人一齊打了個哆嗦,在懷里交替起手,摩挲肩膀。
他們的動作整齊的像是一個人,一起對著海長舒一口氣,相視後給了對方一個劫後余生的擁抱。
拍打對方的背時,能明顯感受到那份尚未散去的寒冷。
“虧我們能從那里逃回來。”
“是啊,我差點都以為我們要死了。”
如果此刻是太陽高照的正午,星明不介意這份劫後余生的感動持續得久一點。
“這里的風太大了,我們再去珍珠村打擾一晚吧?”
提議讓拉斐蕾爾分開與他的擁抱。
但她又沒有起身作出要離開的姿態,只是維持著一個很近的距離,睜大眼楮盯著他!
這圖突如其來的瞪!讓星明先是迷茫,接著便理解了她的用意。
拉斐蕾爾是在看自己的狀況有沒有好轉。
星明在這時也跟著好奇,自己的詛咒有沒有痊愈。
畢竟黃金鄉已經毀滅了。
說不定這是轉變的決定性因素。
可......
星明從拉斐蕾爾先是垂下眼簾,而後目光飄忽,最後又對他微笑這一連串的神態來看。
他的病應該沒有好,至少膚色一定是沒變回來。
“我們啟程吧,先去.......先去珍珠村落腳。”拉斐蕾爾將他的提議又復述一遍。
很顯然她因為心事,沒有听自己的話。
星明沒有戳破,也不想理解拉斐蕾爾不願意和他討論病的心情,點頭答應︰“行,我帶你過去。”
曾留在這座島的船已經沒了。
好在那顆能給予他力量的星辰還在夜空中閃爍,讓他能呼喚出白羊,帶拉斐蕾爾飛離這座海島,飄向坐落在海邊的村莊。
前些日子珍珠村的村民發現了一船會劃槳的狼。
而今天他們遇到的是會飛的鳥人。
了望塔上的村民看到後,當然又是帶了一群人到村邊迎接他們。
目的是防範鳥人來抓小孩。
然而見面後發現是熟悉面孔。
“額.......怎麼又是你們。”
見面後還有點尷尬,星明打了個哈哈︰“真巧啊,今天又是你們放哨。”
他們和這群村民的關系可稱不上朋友。
只是在那天夜里短暫地幫助了他們一夜。
應該說,星明對他們有好感,但他們嫌不嫌他們麻煩,星明就不知道了。
這是一個單向的朋友關系。
那位個子很矮,還沒長開的青澀少女疑惑地問︰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我記得你們不是尋巫醫去了?”
“額.......”星明無措地撓頭,總不能說他們剛從月亮上掉下來。
這話一出口,他肯定是要被綁起來當成精神病。
“我們沒能找到巫醫,打算去見蒂默醫生。”
“他是一位優秀的藥劑師,博學多識,人脈很廣。”
“說不定,他能給我指一條新的道路。”
眾人听後也沒覺得奇怪,只是莫蒂默的孫子有一個疑問︰
“我們的馬呢?”
拉斐蕾爾能夠解答︰“馬還在回來的路上,我們是飛過來的。”
這回答看似合理,但還是讓他們疑惑。
馬為什麼沒跟你們飛過來呢?
總之他們又一次來到莫蒂默先生的醫館里。
又一次把他從睡夢里叫醒。
德高望重的老藥劑師眉頭緊鎖。
上回莫蒂默治的是神志不清的格雷森,這回面對的是很冷靜的星明。
星明本都做好放血然後吃一堆藥的準備。
迎來的卻只有一聲幽幽地嘆氣︰“我暫時不知道該開什麼藥給你。”
星明沒抱希望,所以回答的格外輕松︰“能讓身體暖和起來的藥?我剛去了一個很冷的地方,又吹了很涼的海風。”
莫蒂默搖了搖頭︰“泡在熱水里比喝一瓶藥效果來的更好,也更輕松,對你還沒有什麼副作用。”
星明轉而又問︰“村子里有供客人住宿的旅館嗎?能洗澡的那種。”
莫蒂默也听出他話里的玩笑意味,但老醫生並不想跟著他開玩笑,回復依然認真︰
“如果你真的想在我這里找到辦法,你可能要留在這里很久。”
“我要在你的身上試很多藥。”
“而且在途中你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我不能保證我能救你。”
星明抿了抿嘴︰“我想考慮一下。”
莫蒂默起身對著窗指向一個方向︰“那棟二層的建築是村里的酒館,唯一能供客人住宿的地方。”
“感謝您的幫助,莫蒂默醫生。”星明道謝,離去前補充道︰
“明天考慮好你的方案,我會再來拜訪。”
莫蒂默點頭︰“若是遇到什麼狀況,你隨時來找我。”
一直沉默的拉斐蕾爾在臨走前也道謝。
隨後他們走向了酒館,深夜此處已沒有客人。
跟打瞌睡的酒保說明了來意,拉斐蕾爾交了錢,得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一場噩夢結束後成功下榻,星明躺在柔軟的床里感到無比愜意,對又變得沉默寡言的拉斐蕾爾好奇地發問︰
“現在你能說說為什麼黃金鄉會毀滅嗎?”
“隊長你該不會一怒之下啟動了什麼奇怪的機關?”
“為了救我?”
他的說話聲雖然不大,但如果在這個只有兩人的房間用些心肯定能听到。
可拉斐蕾爾沒听到,對她來說噩夢好像沒有結束。
拉斐蕾爾心事重重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提高嗓門再道︰
“說不定明早,我就痊愈了。”
說完他倒進床里,合上眼楮。
這話拉斐蕾爾倒是听見了,抬頭看向他。
星明則在試圖感受詛咒還在不在身體當中。
結果是感覺不到。
也不知是沒了,還是沒發作就是無法感知。
不過睜開眼,他的一只眼楮還是處在一種半瞎不瞎的狀態。
想那麼多也沒用,說不定睡一宿就真的痊愈了。
他翻了個身,沙子泥土在衣服里跳躍,從袖口往床上蹦。
這種有東西在摩擦後背的感覺很不爽。
換做以往遇到這種狀況勉強能忍,但現在他有病。
莫蒂默先生說的是對的。
他認為自己需要的是一個熱水澡,于是乎他又坐了起來,對沉默的拉斐蕾爾講︰
“我去問問這里能不能洗澡。”
說罷,他走出房間。
前腳剛踏出去,又因不想看她沉默,踩了回來拍起她的肩膀。
“要一起嗎?”
這是個帶點顏色的玩笑。
然而拉斐蕾爾現在有點呆滯,答應了︰“好。”
這反而讓星明有點不知該怎麼繼續接下去,總之抓著腦袋,沙子 啪啪往下掉。
他們走下樓問酒保︰“這里能讓我們洗個熱水澡嗎?”
酒保搖頭︰“這里只能讓喝一杯熱牛奶。”
星明又問︰“那有其他地方能洗澡嗎?”
酒保指了指酒館的後門︰“那邊有一個水井,還有一個能供你們沖涼的房子,不過那里現在沒有熱水。”
星明想了想︰“也好。”
至少他不用在沙子里滾來滾去,像是在沙漠一樣,這太痛苦了。
酒保拋出了一把鑰匙給他。
.........
水井就是想象中的水井,能夠沖涼的房子倒是比想象中豪華一點。
一間木屋,里面鋪了卵石,靠門旁有個積了些灰塵的木盆。
更里面一點有一個修築的高于平面的石台,建的四四方方,石台前還有台階。
星明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石台里被挖空了。
琢磨了一下,這應該是一個看上去不怎麼舒適的浴缸。
他還發現了能把水排出去的凹槽和木塞。
但熱水該從哪變出來呢?
這浴缸旁邊還有個充滿原始智慧的鐵桶,鐵桶像是一個大號的湯鍋,下方能架柴火。
星明研究了一下。
發現可以從外面打水,倒進里面。
鐵桶里的水燒開以後,只要拉動繩索就能將鍋掀翻,不出意外,水恰好能流進浴池里。
看了這個結構,星明想說難怪酒保完全沒有要給他們燒水的意思。
這要費很多的力氣。
鬼都想不到他經歷了什麼,星明根本不想廢那個力氣燒水。
他離開這沒用的沖涼房到水井邊上搖起一桶水,更懶得裝進盆里,遞給拉斐蕾爾,指著自己的腦袋道︰
“來,隊長,沖著這里澆。”
星明低下頭,拉斐蕾爾想了一下,一桶水就灌到他的脖頸。
“嘶!!!!!!”
本就有些失溫的星明好像回到了宇宙之中,疲憊感頓時無影無蹤。
“哈!!!!”
.........
“呼啦!”
拉斐蕾爾將一桶水倒進鐵桶中,踮起腳尖看了一下︰
“應該差不多了吧?”
“阿嚏!!!!”星明揉了揉鼻子,蹲在鐵桶下照看著下面的焰星︰
“差不多了,再等十分鐘就開鍋了。”
這間木屋里此刻已開始彌漫起蒸汽,順著木屋上開的窗,飄向夜空。
最終星明還是選擇了這麻煩的方法,他感覺再來一桶水澆到褲襠上,明天就真要去喝藥了。
饒是心事重重的拉斐蕾爾也忍不住吐槽︰
“我們是在燒洗澡水,不是在炖湯。”
星明太冷了,滿腦子都是開水,听這話才反應過來︰
“對啊,我不是在炖湯,差不多得了。”
拉斐蕾爾試了試水溫,隨後抓起系在鐵桶上的繩索,桶開始傾斜,熱水便像海浪拍來那樣涌進浴池中。
這石台挖的很淺,一鐵桶水竟然就差不多裝滿。
星明嘗試了一下溫度,發現有點燙,又倒了一桶涼水下去,水溫和水都來到了剛好的程度。
做完這些他擦了把汗,一副干了件大事的模樣︰
“終于能洗澡了,真是久違了,熱水的。”
然後就該到一個坦誠相對前的尷尬局面。
本該是有尷尬但很有趣的,星明還想著怎麼發展。
可一看拉斐蕾爾,他發現尷尬的只是自己。
她站在水桶邊,表現的異常沉默,心思完全沒在此刻的境遇里。
只是看一眼她入定般的眸子就能看出這些。
這讓星明很不習慣,雖說最近她總這樣,他也知道為什麼,但還是不想這樣。
“事已至此,先洗個熱水澡,說不定什麼都想通了。”
他又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一次把她拍的回過神。
拉斐蕾爾抬起臉,笑的很不走心︰“嗯,你洗好了叫我,我在外面等你。”
星明笑的也不走心︰“不是一起嗎?”
拉斐蕾爾這回可能才是真的回過神,那一瞬間連連眨動的眼楮所流露出的小驚慌也不是假的。
“一起,嗎?”
星明熄滅了在桶底的焰星,讓這間屋子恢復到成昏暗幽靜的模樣。
“沒事,我什麼都看不見,我相信你不也想再提十桶水。”
話罷他決定男士優先一次,先泡為敬,背過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