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 7月的深圳，烈日把漁村的石板路曬得發燙，咸腥海風裹著椰香撲面而來。
侯玉婷踩著磨破後跟的高跟鞋，挎著塞滿采訪本的帆布包沖進漁村，一眼就瞧見樹蔭下的甦念之。
只見她正咬著鉛筆頭，對著鋪滿貝殼的石桌研究圖紙，淺藍色裙擺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活脫脫一幅“誤入漁村的仙女圖”。
侯玉婷頓時柳眉倒豎，轉頭瞪向搓著手傻笑的陳暮，京片子里帶著火藥味︰“陳村長！你可真行啊！拿啥把清華的金鳳凰騙到這旮旯？難不成用海風當聘禮？”
她夸張地張開雙臂比畫，正巧一陣風卷過，把不遠處曬魚干的竹匾吹得叮當作響。
陳暮嘿了一聲，這大記者咋地了，吃味了︰“侯記者您這話說的！我們漁村別的沒有，誠意管夠！”
他突然眼楮一亮，拽著侯玉婷就往村里跑，腳下的人字拖啪嗒啪嗒拍打著石板路，“走！讓您見識見識啥叫‘舌尖上的漁村’！”
兩人拐進一間飄著濃郁香氣的竹棚，竹篾牆上掛滿油亮的咸魚干，陶罐里的蝦醬咕嘟冒泡。
陳暮抄起長勺，從冒著熱氣的大鍋里舀出一勺蟹粥，金燦燦的蟹黃混著濃稠的米粥，撒上翠綠的蔥花和炸得酥脆的小蝦米︰“嘗嘗這現撈的青蟹粥！比你們京城的豆汁兒帶勁多了！”
京城豆汁，那可是和西湖醋魚並稱——主打一個能有多難吃——的倔脾氣而存在。
侯玉婷捏著鼻子往後躲，高跟鞋在滿地貝殼上打滑︰“您可拉倒吧！這味兒能把人燻個跟頭！我看您就是想拿黑暗料理‘謀害’清華才女！”
她夸張地捂著胸口，余光卻忍不住瞥向甦念之——後者正捧著粗陶碗，吃得滿嘴流油，連說“太鮮了”。
陳暮見狀，又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盤金黃的蠔仔烙。
滋滋作響的蛋液裹著肥美的海蠣，撒上炸得蓬松的芋頭絲，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鑽︰“瞧見沒？這可是漁村的‘黃金招牌’！甦小姐來的第一頓就吃了兩大盤！”
說著還故意把盤子往侯玉婷跟前推，油星子差點濺到她的的確良襯衫上。
“您這是想讓我毀容啊！”
侯玉婷跳著腳躲開，裙擺掃翻了牆角的魚露瓶。
陳暮手忙腳亂地扶瓶子，嘴里還不服氣︰“不識貨！這魚露可是我們的‘液體黃金’，炒菜炖肉離了它可不行！”
他突然抓起旁邊的烤魷魚，魷魚須還在炭火上滋滋冒油，“來！嘗嘗這個，比你們王府井的冰糖葫蘆帶勁！”
侯玉婷捏著魷魚須，像踫燙手山芋似的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瞬間眼楮瞪得溜圓，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嗯...還真...有點意思...”
話沒說完，陳暮已經舉著一碗海膽蒸蛋湊上來︰“早說嘛！這海膽可是海里的‘軟黃金’，甦小姐設計圖紙累了，就靠這個補腦子！”
甦念之笑得直不起腰，指著兩人打趣︰“你們再吵下去，這些美食都要被圍觀群眾分光啦！”
竹棚外不知何時圍滿了村民，手里端著五花八門的漁村美食，有裹著椰蓉的糯米餈，還有淋滿醬汁的腌木瓜。
侯玉婷看著這陣仗，突然舉起采訪本︰“行！算你們漁村厲害！今天的新聞標題我都想好了——《清華才女淪陷記︰漁村美食竟有這般魔力！》”
眾人哄笑聲中，海風卷著烤魚香、椰奶香，還有此起彼伏的“再來一碗”，把小漁村的熱鬧勁兒，一直送到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這樣的美食，過去可沒有。
過去，漁村里，生存都艱難，哪來那麼多美食。
哪像如今啊。
“你們這漁村，現在可是真的改變好多。比京城都要舒服了。”侯玉婷感嘆。
一旁的甦念之也是點頭。
她來之前，還擔心水土不服，做好了克服困難，艱難開局的準備。
沒想到，來了後，除了濕熱一點外，其余都很舒適。
她住的是陳暮修好的小洋樓。
當初修的時候，就是南北通透，白天太陽大，比較熱。
但是到了晚上，海風徐徐吹來，還是挺舒適的。
尤其，陳暮對村里環境進行了大改造。
之前村里是髒亂差，夏天蚊蟲滿天飛。
現在，村里每天清掃垃圾，家家戶戶的垃圾，都當天清掃走，而且家家戶戶都標配了兩個垃圾桶。
每天，會有垃圾清運車來將其運走。
並且，陳暮也再三開會，要求所有村民家里也保證清潔衛生。
這個，你要是在城市里，這樣要清潔，那肯定被人埋汰，被人吐槽，憑什麼听你的。
你管天管地，還能管到我們家里來不成！
但是在漁民村，那就不一樣了。
陳暮就有絕對號召力，和絕對威信。
陳暮說了，那就不能違背。
也沒人願意去違背。
甚至吐槽的都沒有。
這一點，要感謝老村長。
老村長畢竟是從那“十年”走過來的人。
他非常清楚思想統一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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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思想得到統一，人人一個目標，那一個集體，將會爆發出極為可怕的能量。
如果有人能引導這股能量的宣泄，就能做出很偉大的事情來。
過去，老村長沒有這個能力引導這股能量。
但陳暮可以。
所以，老村長就每天用大喇叭給村民做思想工作。
別看每天，老村長也就早晚喊上幾分鐘村里的大喇叭，但是效果卻是剛剛的。
因為陳暮對衛生的要求，現在家家戶戶房間里干干淨淨，沒有任何衛生死角。
畢竟漁民，又不像城里的工人，每天還要上班。
漁民，空閑時間其實比較多。
哪怕現在工地開工了。
陳暮也是最多要求工人一天工作8小時，絕不能有加班。
當然，文職人員，諸如沈婉鈞那是有加班的。
畢竟你做文職的，和一線工人，就不要比累了。
所以，打掃衛生的時間一定有。
然後，室外的衛生，陳暮這聘請的諸多阿嬸們，12人，有足夠的時間將室外村里的垃圾打掃干淨。
加上，只要沒有人隨時亂扔垃圾，那就不會有什麼垃圾出現。
然後，定期噴灑防蚊蟲的藥，這也導致了村里衛生狀況極好，沒有蚊蟲出現。
當然，陳暮也在一些周邊的街道角落，種植了大量的防蚊草。
因此，甦念之在這里，發現大晚上只需要將窗戶完全打開，不但通風，也沒有任何蚊蟲叮咬。
這里夏天夜晚睡覺，比這京城還舒服。
就是白天濕熱一點。
至于飲食，這里的飲食可比京城還要好。
畢竟，這年頭，買肉還要肉票。
而這里，是不需要的。
雖然，漁民村沒有養豬。
但是周邊有村子大量養豬了。
直接過去買就是了。
在當地，買了後，讓當地的村民宰殺好了運回來。
這肉不缺，蔬菜更不缺，然後還有各種海鮮，這兩天，甦念之吃的樂不思蜀。
太美味了。
至于其余方面，除了不像京城那樣，可以去逛街外，其余都很好。
業余生活是不豐富，但是甦念之本身也不是那種愛出去玩的人。
她晚上坐在窗邊，眺望夕陽墜入海洋，那種感覺太美了。
听著甦念之侃侃而談她來了後的生活，侯玉婷知道，這報道出去，會讓很多人才，對鵬城充滿了向往。
但是，這只是陳暮這漁村才獨有的生活。
其余地方真沒有這麼愜意。
“我這報道，恐怕還報道不出去了。”侯玉婷揉著眉心。
這要報道出去，別人興沖沖過來了，那是會罵她侯玉婷是個大騙子的。
陳暮聞言，呵呵樂了。
“可以當做我們漁民村的宣傳啊。”陳暮笑說，“多好的宣傳，里面有一處不是事實嘛？”
“我是來為鵬城做宣傳的。”侯玉婷吐槽，“結果，為你做嫁衣了！”
陳暮咧嘴笑了。
“這，候記者，你看，我們村的心意了。”陳暮讓人送來一個包裝精良的禮品盒。
里面都是一些腌制好的海產品。
包括鮑魚，魷魚干等物。
至于包裝盒子上，則是印著鵬城漁民村的那塊村碑。
上面的︰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兩手抓——等字樣清晰可見。
“這是賄賂我？”侯玉婷挑眉。
“不，這是廣告費！”陳暮一笑。
廣告費？眾人聞言，樂了。
這個借口好。
“算你會說話。”侯玉婷也坦然接受。
她可不迂腐。
何況，這又不是錢，不過是一些海鮮腌制品而已。
“對了，婉鈞呢？”侯玉婷問。
“哦，去銀行了。”陳暮笑說，“馬上我們這也要招商引資了，這不，正在對接公司財務轉賬等事呢。”
“你還沒招一個出納呢？”侯玉婷問。
“沒有。暫時也找不到信得過的人，就她了，大不了我給她加薪！”陳暮聳聳肩。
出納，相對比會計來說，更要值得信任的人擔任才是。
會計，只需要她做好賬就行。
如果你不偷稅漏稅，那隨便找個經驗豐富的會計就行。
但是出納，那管著錢的出處。
這一定要值得信賴的。
“你也不怕她給你卷款潛逃了。你這那麼多錢！”侯玉婷打趣。
“跑了，就說明我們這吸引力不夠，我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為何會留不住人了。”陳暮呵呵一笑，“對了，我這，倒是真還有幾個事，你可以幫忙報道一下。”
“什麼事？”侯玉婷好奇問。
“這個就是我打算在這修建學校和醫院嘛！設備什麼的都好說，這個我有渠道弄到最好的。但是，學校的老師，還有醫生，我需要你幫忙宣傳一下，看看有沒有人願意過來應聘。待遇從優！保證國內最好待遇。”陳暮說。
畢竟，這方面總不能什麼都讓陳暮去內地去挖人才。
雖然，鵬城改革開放後十幾年，一直都是這麼個狀態。
都是去內地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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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陳暮沒那麼多時間，每天去挖人。
這挖的太累了。
最好人能主動過來。
“還有，可以先給我們一份簡歷。發電報，或者電話里口述就行。只要合格，我們可以電話錄取後，報銷來往的車馬費。”陳暮說，“還有在這的安家費。”
“安家費？”侯玉婷和甦念之均是驚訝。
“對啊，來這當老師，或者當醫生，那不是一輩子的事嗎！難不成，不在這安家嗎！”
說到這，陳暮望向甦念之。
“甦總工，你也要考慮一下安家的問題。等這條路修好了，我們就會開始修學校，醫院和公寓樓了。電梯公寓樓。所有漁民村的村民，和我們公司入職的重要人員，都能免費獲得一套至少兩居室的公寓。我希望你能留下來。”陳暮說，“留在這。因為，你會發現，現在所有的不便，在過五年，十年後，都會變的便捷和方便。”
甦念之驚訝。
她來這是為了鵬城大發展而來，她相信這里有很好的機會。
但是她還真沒想過在這里安家。
這是她沒有意料到的事情。
但是，如果真如陳暮所說，她的確可以考慮在這安家落戶了。
“等等，你送每人一套公寓？還是電梯樓那種？港島那種電梯的？”一旁的侯玉婷記者卻是有點激動了。
“嗯，對啊！這是用公司的錢修，村民肯定享受。然後，公司的重要人員，肯定也要分一套了。”陳暮笑說，“而且我不會強加任何條款，例如必須在這工作多少年之類。因為，只有不夠優秀的企業，才會擔心人才流失。”
當然，陳暮這話其實有點悖論了。
世界500強級別的公司，一樣有大量的人才流動。
當然，陳暮的話也沒說錯。
如果是到了高管那個級別，那流動性是很少的。
畢竟，如果不是犯錯，高管輕易不會更換。
這就如同古代皇帝一樣，再優秀的皇帝，如果壽命不長，那也沒用。
“這這這...”侯玉婷有點嫉妒了。
她現在的房子，都是電視台分的，不過只有居住權。
而且，也是很老的那種宿舍樓。
只是單人間而已。
但是，陳暮這邊呢，修公寓了，並且是有電梯的公寓。
這個，就真的讓人羨慕嫉妒了。
“要不，你來我公司，擔任一個公關部部長吧！”陳暮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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