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的廣場上飄著飯香，武晚晚掀開面包車後蓋時，兩盞應急燈同時亮起的光暈里，能看見無數懸浮的塵埃在跳舞。
"炒米飯！炒細面！炒河粉！餛飩，米線，酸湯面！小籠包！暖胃更暖心！"
武晚晚踩在折疊椅上舉著喇叭喊，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車尾臨時支起的餐台上，張福生正在忙碌，武丹花正麻利地打包食物，小七穿梭在人群里給行動不方便的人送餐。
地震過去不到十小時，這片避難廣場已經自發形成了一個微型夜市。
左邊是賣充電寶的黃牛，還有賣毯子的大媽，右邊是兜售礦泉水火腿腸和面包的小販，中間夾雜著幾個賣烤面筋和賣水果的攤位。
"晚姐！那邊帳篷要五份套餐！"
小七拉著保溫箱跑回來，腦門上全是汗。
他說的套餐是武晚晚剛推出的"組合"——兩桶泡面配兩個火腿，外加兩個鹵蛋。
武晚晚掃了眼手機︰微信支付到賬聲此起彼伏。
這些隨時可能失效的數字貨幣，此刻接連不斷的進賬。
"姑娘，能開發票嗎？"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擠到餐台前，領帶歪在鎖骨邊。
武晚晚愣了一瞬︰"大哥，我們是臨時小攤販啊...你這要求有點高。"
"我們公司可以報銷地震補貼啊！"
男人匆忙掏出自己的名片，"開不了發票給我寫個收據也行，要二十份酸湯面！再來二十份米線和十籠小籠包！"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晃動起來。
武晚晚猛地抓住餐台，看著鍋里的奶白高湯劇烈的晃起漣漪。
人群瞬間安靜，直到余震過去，又爆發出加倍的喧鬧。
"給我十籠寶子！要素的！"
"要二十瓶水！"
"有沒有熱飲？"
武晚晚忙得不亦樂乎，偷空抹了把額頭的汗，忽然瞥見斜對面新支起一個煎餅攤，橫幅上赫然寫著"抗震能量煎餅"，攤主已經被人圍得看不見臉了。
武晚晚沒理會，轉過頭來大聲喊道“各位都別擠，都有都有。”
後半夜，廣場上響起各種聲音︰
"氣象台說早上有雨啊..."
"我娃學校群竟然通知早上照常去報道……"
"主管讓明天九點前提交報表...在這兒怎麼提交！！！我筆記本都沒電了！"
……
廣場的電子屏顯示六點整時，烏雲吞沒了最後幾顆星星。
武晚晚蹲在面包車後輪旁，準備弄點早餐來賣。
突然有雨滴打在車頂，發出一連串的悶響。幾乎是瞬間，暴雨傾盆而下。
"這雨怎麼忽然下這麼大啊？"
武丹花擔憂的抬起頭。用手擋在眉間。
人群開始騷動。
穿高跟鞋的女人抱著電腦包往公交站的亭子下跑，戴安全帽的民工把塑料布頂在頭上，匆匆離去，幾個初中生嬉笑著拿起手機一通狂拍，然後背著書包去學校。
眾人四散躲雨離去，有的歸家，有的去上班，似乎這一夜的經歷已經過去。
武晚晚一邊收拾攤位，一邊想著︰比起地震的陰影，人們更害怕的是生活的壓力。
"收攤吧。"張福生關掉煤氣罐，"這雨太大，咱們也回四合院吧？"
“不著急，咱們先去把昨晚擺攤掙得錢花掉！”
武晚晚搖了搖手機，匆忙跑進駕駛座，帶著家人去了農貿批發市場。
昨天一晚上，她竟然掙了三千多！
清晨七點半，胡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磚灰味。
武晚晚他們已經大采購回來了。
雞鴨鵝魚，牛羊豬肉，米面糧油又順手再囤了一波。
幾人把手機里的錢都花了個干干淨淨。
"小心腳下的積水啊。"
張福生打開院門，幾人魚貫而入。
武晚晚看見房屋外牆上一條猙獰的裂縫。
“爸，媽，忙活一夜了，你們先去睡一會兒吧！我和小七輪流守著，你們也注意听著手機的地震預警聲！”
武晚晚話音剛落，突然听見一種令人牙酸的短促"吱呀"聲。
那是老房梁在地震中最後的呻吟。
她本能地沖上前拉住正要跨進屋的父母。
"轟——"
瓦礫飛濺的慢鏡頭里，她看見父親撲倒母親的身影，看見小七抱著曼曼往外沖，看見自己懸空的右腳差點被掉落的門框砸中，看見院子中的樹在煙塵中緩緩傾斜。
等耳鳴消退時，武晚晚發現自己撲跪在泥水里。
她面前是堆積成山的廢墟，半扇雕花木窗斜插在原本是房屋的位置，整個四合院都塌了。
"福生，咱們差一點就......"
武丹花顫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武晚晚一抬頭，看見全家人都成了泥人，但奇跡般都完好。
張福生擰著眉頭和武丹花互相攙扶著慢慢站起來。
武曼曼突然指著廢墟尖叫︰"小七哥哥，怎麼辦！我的棉花娃娃還在屋里呢！"
武晚晚嘆口氣︰"曼曼，我回頭給你買個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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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還在下，無情沖刷著大地。
"啊呀！晚晚！不好了，你房東奶奶好像被埋進去了！"
張福生抹把臉上的雨水，焦急的說道。
武晚晚朝李奶奶住的東廂房一看，就見坍塌的廢料底下好像壓著一只手。
那手指上還套著一個金瓖翡翠的老式戒指，是李奶奶沒錯！！！
"轟隆！"
遠處傳來的悶響讓所有人僵住。
不是余震，而是更低沉、更持久的轟鳴，像地底有巨獸在翻身。
呼啦啦，頭頂一群群的鴿子密密麻麻在雨中亂飛。鴿哨的鳴響接連不斷，越來越響亮。
武晚晚摸出手機，發現手機所有信號格都成了灰色。
“這怎麼辦？”武丹花臉色慘白的問道。
“我先去摸摸李奶奶的手臂吧。”
武晚晚鎮定的快走過去，抬起那只露在外面的手，搭上李奶奶的手腕。
她已經摸不著心跳，沒救了……
大地還在顫動……時間不等人。
武晚晚一家沉默著陸續鑽進面包車。
她最後瞥了一眼後視鏡，不止他們租住的四合院坍塌了，整個胡同里的房屋都在剛剛的地震中徹底倒了！！
雨幕中的廢墟上，幾棵老樹經過劇烈的搖晃，各個歪七扭八。
武晚晚打開車載收音機，刺啦作響的調試了一下，里面突然傳出斷續的播報︰
"各位市民請注意！各位市民請注意！未來24小時，千萬不要在室內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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