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放暑假了，表哥8歲多，我4歲。
他比我高了一個頭還要多。
我媽听說家里蓋樓房，就帶著我回娘家看看。
表哥帶我在樓梯上，預制板上咚咚咚跑來跑去，又去看師傅們砌牆。
看了一陣子他覺得沒意思，就說帶我去看看外公。
我從來沒有見過外公，也很好奇他長什麼樣子。
就按捺不住跟著去後面房間看看。
房間里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張床上掛著蚊帳。
表哥悄悄說“你外公在床上躺著呢。”
“站著不要動，他會打人的。”
“真的嗎？”我也悄悄的問。
隔著蚊帳我看不清，我就伸頭去看。
“滾，都給我滾出去！”一聲大喝響起，嚇了我一跳。
一個拐杖忽然從蚊帳里捅出來，“呼”的一聲劃過一個弧度，砸在我腳前面。
前面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坑。
可以猜到建房這一段時間，表哥肯定又多次作死惹外公生氣了。
這些坑都是拐杖敲出來的。
我嚇呆了，差一點拐杖就打到我的腦袋。
外婆沒見到我們，就找過來了。
表哥躲在門口往里面看著。
然後外婆看到我站著不動，急忙撥開表哥過來抱住我。
她的背完全處于外公的攻擊範圍之內。
盛怒的外公又用拐杖往用力下砸，正好砸在外婆背上。
應該是打得很痛，外婆轉頭驚叫一聲“老頭子你干什麼?”
迎接她的又是一拐杖。
這一拐杖結結實實砸在外婆額頭上。
外婆額頭上立馬少了一塊皮，有食指指甲蓋那麼大，傷口很深。
瞬間，紅紅的血從外婆的額頭流下來，滴到鼻子上，衣領上......
外婆趕緊把我抱開“你個死老頭子瘋了吧，自己的孫子，外孫你這樣下死手?”
“被你打到怕是命都沒有了，你的心咋那麼毒啊？”
“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外婆趕緊出去把我交給我媽，自己拿紙捂住出血的地方。
我媽急忙用臉盆接水，問外婆用哪條毛巾洗一洗?
外婆說黃色那條。
我媽手忙腳亂擰干水，把外婆臉上的血擦干淨。
她問外婆怎麼回事？
外婆說老東西發神經亂打人，差點打到我的孫子和外孫，然後她進去被外公用拐杖打到了。
我媽就在門口說“爸，你怎麼能這樣呢？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
不等她說完，蚊帳里面又傳出來“滾，滾得遠遠的，莫要刺我眼楮！”
接著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嚎叫，拐杖在地上猛敲。
“不可理喻！”我媽也生氣了。
她決定不去理外公，然後里面又傳來丁零 啷的聲音。
我探頭一看，外公正用拐杖對著喝水的茶杯猛敲猛砸。
把茶杯打落地上後，又對著床頭小桌子猛敲。
那動靜簡直是嚇死個人。
砌牆的師傅們停止了手里的活，站在二樓牆邊上往下看。
這時候外婆已經止住了血，臉也洗干淨了。
她上樓跟師傅們解釋說“老頭子天天躺床上，脾氣不好很暴躁，今天發神經了，你們莫要理他。”
一位師傅說 “我來一個月了吧，一直沒見到老爺子，還以為他不在了。。。”
別的師傅也說“這樣的脾氣性格，也是少有。”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受得了他的。”
外婆說“習慣了，他就是個神經病。”
吃完午飯，外婆沒有給外公留菜。
她決定餓這老東西一頓，反正他有勁打人。
房間里面外公破口大罵“你個死老婆子死哪里去了！老子要餓死啦，快點搞飯給我吃！”
外婆懶得理他。
里面髒話連篇，聲音都要震破屋頂。
真不敢相信這會是我的外公。
外婆實在听不下去，把門關上了。
罵了幾分鐘，聲音低下去，最終消失不見。
我媽見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就給外婆留下50塊錢，準備帶我回去。
外婆說“我不要，你們自己都困難。”
我媽說“空手而來，也沒買什麼東西給你。”
“這點心意媽你拿著，買點好吃的。”
“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可別委屈了自己。”
她說的委屈是指不要受外公的氣。
“媽，那我們回去了。”
外婆說“路上小心。”
晚上，廚房里。
因為前面都拆了，所以吃飯在廚房里吃。
舅媽見外婆額頭貼了一個創可貼，就問她怎麼了？
外婆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爸怎麼能這樣呢，這沒有道理嘛。”
“跟他這樣的人，已經沒有道理可以講了。”
外婆說“他今天罵得那個難听喲，你是沒听到，好像我是他的仇人一樣。”
舅舅說“媽，吃完飯我跟你一起過去。”
他是怕外公又打外婆。
“前面蓋了板，你就先睡前面左邊房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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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了板的房間相當于毛坯房，只要不下雨就沒事。
“我會催催師傅們，讓他們盡快把房子蓋好，把橫梁，欞子，瓦片那些蓋上去。”
外婆用一個大碗裝著飯菜，拿著一雙筷子，拉亮了房間里面的燈。
“喲，還記得我這個老頭子啊，我以為你要餓死我呢？”外公陰陽怪氣的說。
“誰讓你手賤打我的?”外婆也不甘示弱。
“自己的孫子外孫你都下得去手，你可真行啊！”
“廢話真多，快點把飯端過來。”
外婆把飯碗放在小桌子上面。
外公端起來狼吞虎咽，看樣子是真餓壞了。
舅舅趁著他在吃飯，偷偷把拐杖藏在身後。
“干啥那，把它放下！”外公大吼大叫。
“既然爸你用不上了，我就把它拿走吧。免得你又打了人。”
“逆子，你想死是吧？信不信我。。。”
然而外公發現手里並沒有武器，他就將筷子扔向舅舅。
舅舅躲過，把茶杯和筷子撿起來，出去了。
沒一會他又拿了一雙筷子和一杯水，只是拐杖不見了蹤影。
“把它給我，馬上！我命令你，听見沒有！”
舅舅說“沒了，燒掉了。”
“畜生，我白養了你這麼久！早知道我就把你淹死算了！”
舅舅懶得和他說話。
失去了拐杖的外公，像沒有牙齒的老虎一樣張牙舞爪，虛張聲勢，真是可憐又可悲。
外婆也不想看到他，對舅舅說“我們出去吧，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對于這樣的外公，死心是最好的選擇。
哀大莫過于心死。
外婆已經不想再看到他了。
兩人出去，留下外公在房間里無能狂怒。
在舅舅的催促之下，房子很快建好了。
接下來就是外部內部裝修。
這里有幾種選擇1，毛坯，什麼都不弄。
2，裝修外面，里面先不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3，裝修里面，外面不管。要里子不要面子。
4，里外都裝修。外面最少貼一面牆60的瓷磚，除了門窗戶，全部貼滿。
有錢的人家會貼倆面牆，正面加側面，一般是左邊側面。
里面刮大白，牆上，天花板都用石灰粉涂滿，有錢的再刮上膩子粉，石灰粉干了就不會掉下來。
牆壁，一個房間有的會貼一圈瓷磚，一般1.2米高度。
等于6個房間加樓梯間，加外面牆上，這瓷磚也得花不少錢。
地面，一般樓上房間貼瓷磚，樓梯貼瓷磚。
有錢的人家一樓地面也貼滿。
舅舅舅媽商量了一下，咬咬牙，欠點錢就欠點錢吧。
選擇了方案4。
外面正面貼瓷磚，2個側面刷水泥，後面刷石灰。
里面，只貼樓梯瓷磚，其他的全部是抹水泥。
一樓客廳，在牆上刷一層1.2米高灰色油漆。
這是防止表哥亂涂亂畫，至少油漆干了畫髒了，可以用濕抹布擦掉。
石灰牆就不行，髒了就是髒了，除非重新刮石灰粉。
從這棟樓的挖地基，砌牆，蓋板，再砌牆，再蓋板，蓋瓦封頂。
到裝修，開水泥地面，貼瓷磚，清理垃圾，打掃衛生入住。
外公沒有出一分錢，也沒有出一份力。
全部都是舅舅舅媽外婆，一寸一寸的擦瓷磚，刮石灰印子，掃地拖地。
雖然很累，但他們還是興奮不已。
我們終于有自己的樓房了！
他們家終于擺脫了鄙視鏈底端，上升到“樓房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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