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如流水一樣的過去。
我媽也開始上學，家里壓力也越發加大。
有一天晚上外公又喝醉酒，在家里發了一陣酒瘋後。
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要把掛在牆上的雨褲拿出去洗。
外婆正在洗碗，就沒注意他出去了。
而舅舅他們只敢遠遠的看著。
外公踉踉蹌蹌走到魚塘邊，因為月光不是很亮，沒看清楚腳下。
一不留神一個屁股墩就摔進了魚塘。
幸虧邊上水不深，他坐在水里只淹到肩膀。
舅舅他們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
本想著一起把他扶起來，但他太重了，硬是起不來。
只听得他在水里斷斷續續，含糊不清呻吟“哎呦..痛...痛...動不了了。好痛...”
舅舅急忙把外婆叫過來。
外婆過來也是六神無主，只好找鄰居幫忙。
鄰居們打著老式手電筒出來了。
就是那種裝大號電池的，要3節才能亮起來。
男人們七手八腳把外公從水里拖上來。
“這家伙死沉死沉。”他們說。
喝醉酒的人全身沒有一點力氣，軟趴趴的。
女人們在邊上議論紛紛。
“怎麼摔塘里去了?”
“喝多了唄。”
“這下摔得可不輕。”
“羅氏又有得忙了。”
兩個大漢駕著外公往屋里走。
外婆趕緊找來干衣服和毛巾。
“女人都先出去，我們幫他換衣服。”
大家只好在外面等著。
等到門打開的時候，外公已經趴在床上。
上衣翻到背上，露出後腰一大塊淤青。
“找國華送他去醫院看看吧，看樣子蠻嚴重的。”
國華開來拖拉機，拖斗里墊了些稻草。
幾個男人把外公翻過來，抬的抬腳，抬的抬咯吱窩，把外公仰面朝天弄上了拖拉機。
外婆則在櫃子里面翻出剛結不久的工錢。
她讓老二把衣服洗了，帶著妹妹們睡覺。
自己和舅舅火急火燎的上了拖拉機拖斗。
拖拉機突突冒著黑煙往醫院駛去。
眾人嘆息一番也各自離去。
到了醫院就是登記姓名，住址，拍片子，檢查，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等到醫生出來，外婆急忙上去問醫生情況如何？
醫生搖了搖頭，說不太好，他的尾椎骨撞到了尖銳的東西。
拿出x光照片，醫生指著下面說“看這里，尾椎骨開裂了，坐骨神經損傷，肌肉挫傷...”
“要不要住院，嚴重嗎？”
“必須住院，你等下去交下住院費。而且以後再摔就可能會癱瘓，先住一個月看看恢復得怎麼樣。”
住院就要花好多錢，外婆也沒有辦法，只好先去繳費。
到了病房忍不住埋怨外公“閑的沒事喝那麼多酒，沒事找事，現在好了，出事了吧。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你就會折磨人，氣死我了。”
外公閉著眼楮一言不發。
不知道是听到了還是沒听到。
...
舅舅小心翼翼的說“那我跟國華叔回去了?明天還要讀書呢。”
外婆沒好氣的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還不知道能不能好，可這家里的地還得種啊。怎麼辦，你和老二看樣子只能退學了。”
舅舅呆住，退學?他不想，初二還沒讀完呢。
可是媽說的對，地里的菜不能不管，她還要在這里守著爸。
舅舅感到深深的無奈，他沉默了。
外婆還是決定要舅舅回家睡覺，明天把衣服和洗漱用品帶過來。
順便告訴老二輟學的事情。
舅舅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醫院。
國華叔見到他問沒什麼事吧？
舅舅說尾椎骨摔裂了，要住院一個月才知道怎麼樣。
國華叔嘆了口氣說回去吧，會好起來的。
回到家舅舅告訴長阿姨外婆的決定。
長阿姨又哭又鬧，最後還是認命了。
就算讀了這一期，下一期也沒錢讀書了。
家里頂梁柱塌了，總得有人扛起生活的重擔。
舅舅開始在地里忙活起來。
他的班主任見他幾天沒上學，就來到了家里。
見到他扛著鋤頭出去，問他怎麼不去讀書了?
“家里出了點事，我和妹妹決定退學了。”
“那也不能都退學，你爸媽在哪里，哪有這樣的家長?”
舅舅說他爸摔傷了腰，動不了在醫院躺著呢，媽在照顧他。
家里沒有大人，天塌了，我得頂著。
我得種地，不能讓它荒著了。
家里還得指望我妹來照顧呢。
哎...班主任看著幾個年幼的妹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造孽啊。
班主任拿出10元錢，說老師也沒什麼錢，這一點心意你收著。
舅舅連連推辭，怎麼能收老師的錢呢？
“這是給你爸的，讓他買點營養品，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
舅舅只好收下，含淚說“謝謝老師！我替我爸感謝你。”
外公在醫院里一躺就是一個多月，護士已經催了好幾次要交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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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外婆也沒錢啊，怎麼辦？
這時舅舅進了病房，說“爸媽我來了，爸你好點沒有?
外婆撇撇嘴，說“還不就那樣，躺這里還不如躺家里去，至少不用醫藥費。”
外公瞪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他也躺煩了，一天天的動彈不了，日子也難熬啊。
他早就想回家了。
舅舅看得出來爸媽都不高興。
他拿出來一大把皺巴巴的鈔票，放在病床上。
外婆問他錢哪里來的?
舅舅說賣菜的錢，還有10元是班主任給的，說讓爸買點營養品。
外婆一張張把錢抹平，1元的，5毛的，2元，5元，10元...
最大的一張是50元，一共160多元，外婆眼楮紅了。
這是舅舅這一個月來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娃長大了，懂事了！
她無法想象舅舅在寒冷的冬日，籠著袖子，蹲在街邊賣菜，跟一群大媽老太太討價還價的樣子。
有的老太太可厲害了，8毛的菜還想只出6毛，拿了菜還想順走一把小蔥。
“那你怎麼賣菜的?”
“我把菜擺在塑料布上，先問問周圍的大叔大媽他們的價錢，有的不說話，有的人還是很照顧我的。”
“然後我把菜和他們對比，取中間那個價。”
“有些人確實想佔便宜，說別人的菜比你這便宜怎麼怎麼的，可我咬死就這個價，不買拉倒。”
“就是有時候買菜的人不多，天冷我就站起來剁剁腳，搓搓手，走動走動暖和一下。”
“有一天我一直到上午10點多才賣完，沒吃早飯，肚子餓得咕咕叫...”
外婆再也忍不住了，把舅舅抱在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我的兒子啊，你是媽媽的驕傲，為了我們，你受苦了！”
舅舅說“”不苦，這點苦算什麼。對了，住院費夠了沒，不夠我再去弄...”
外婆哭著說夠了，夠了...
外公也說“”兒子懂事了，都怪我喝酒誤事。”
說完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外婆心疼的把舅舅凍得冰涼通紅的手，一只一只摩挲著，問他冷不冷？
舅舅說沒事，我穿得厚不冷，說著鼻涕卻冒出來了...
“你看看你，自己的身體都不注意，感冒了怎麼辦？來喝點熱水吧。”
說著用熱水瓶給舅舅倒了一杯熱水。
“明天你再過來一趟，帶一床被子，我們明天出院。”外公說道。
外婆說我去問問醫生吧，你這還沒好轉呢。
她就去找醫生，醫生說“看他有所好轉，回去也行，要繼續吃藥，靜養，不要著涼感冒。他這咳嗽會牽動傷處，注意不要劇烈運動，以免復發。但肯定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外婆謝過醫生，去把欠下的醫藥費給交了。
回到病房告訴外公和舅舅，明天可以出院。
外公說早就想回去了，天天擱這躺著人都生銹啦。
現在能回家了，他不知道有多高興，起碼不用在醫院浪費錢。
在外公看來，在醫院耗著就是把錢扔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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