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維•金滔滔不絕，像是一個狂熱的求索者，他或許執拗而瘋狂，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思慮之深遠的確超過了世界上大部分人。
“你說的這些命題的確值得研究，可依我所看，你的研究一直都在犧牲無辜之人，從當年被你當做研究素材的靈修和賦能者到塞坦城的公民，全都是你的犧牲品！你真的能夠毫無愧疚地繼續研究下去麼？”楚厭神色依舊冷厲。
“愧疚是毫無意義的，人類發展的歷史上從來都不缺少犧牲，你怎麼不看看超弦級改造者的誕生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麼？等我破解了世界的底層代碼，獲得凌駕于一切之上的真理，或許我可以真正消除孽界，到時候又會有多少人因此獲救？還有誰會在意這些小小的犧牲？千百年後的人們只會記得我的偉大，知道是我給這個世界帶來新生！”
楚厭沉默了，坎維•金的讓楚厭的內心出現了一絲動搖，只因他說的是事實。
超弦級改造者的誕生讓人類多出了一股對抗孽界的力量，他們的出現的確拯救了很多人。如果不知道其誕生的內幕，楚厭也只會拍手叫好。
但那些無辜之人的犧牲真的可以直接被抹去嗎？或許很多年後的人們不會知道這其中窩藏的骯髒，但對于生活在當代而且知道內幕的人來說，又該如何面對？
楚厭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格局真的不夠大，只能看到眼前的悲劇卻無法從整個人類歷史上去評判。
下一瞬，楚厭強行把心中這些紛亂的想法拋開，目光再次堅定地看向坎維•金。
“我剛才確實動搖了一下。”楚厭露出一絲自嘲，“你說的話有一定道理，但我突然想起一位前輩對我說過的話。這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很簡單，唯有庸人自擾會把它們變得復雜。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楚厭的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在審判︰“我們都是活在當下，如果對眼前的罪惡都視而不見，又談什麼以後。
坎維•金，無論你用多麼宏偉的理想去掩蓋，你的罪行都是事實，何況你所謂的世界底層代碼也不過是你自己的推測，就算真有那種東西，我也不希望它被你這種人掌控。”
“人類存活發展至今，是一輩輩人熱血奮戰的結果，你的研究的確對世界產生了影響，但你也不必過分夸大你的功績。超弦級改造者誕生以來，大部分掌握在你們塞坦城和銀翼聯邦手中，其他國家所獲甚少，如果你真的那麼偉大，為何不早點把超弦級技術公開，讓其他國家也掌握？”
楚厭與坎維•金對視著，似乎要將對方看穿︰“從一開始你所謂為了人類存續而研究的說法就站不住腳，你的本質就是一個自私且欲壑難填的獨裁者！”
“……”
坎維•金眼皮微微一跳，也平靜地與楚厭對視著。
“我真的覺得很可惜，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夠和你們達成共識，一起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這件事我們一直都在努力，但你的更好和我的是兩件事，在你的世界應該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夠享受那更好的世界吧？”楚厭冷笑。
坎維•金搖了搖頭，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條斯理地飲下半杯。
“你還沒告訴我，你對歌蒂婭做了什麼。”
叮——
坎維•金放下酒杯，發出一聲清脆鳴響，他緩緩開口︰“歌蒂婭確實是我的女兒，雖然她的誕生本就是為了滿足我的研究，但我也一直讓她生活在‘囈夢天堂’中，那是別人夢寐以求的生活，甚至其他超弦家族的人都沒有這種待遇。”
“你用她研究什麼？”
“你們應該知道，三元紀以來三個原始世界的原住民血脈都在不斷融合，時至今日已經沒有純粹的原始世界血脈了。靈能改造者誕生後，我發現現代人的血脈中存在太多隱性基因，這些基因雖然不足以讓他們成為賦能者或者靈修，但卻會對靈能核心產生一定干擾。
當然，正常來說這些干擾是無所謂的，甚至根本發現不了，但對于我的研究來說就不夠純粹了，所以我需要一個完全沒有靈修世界和賦能世界基因的血脈，純粹的科技世界血統！刨去一切干擾，才能使靈能進入最純粹的狀態，越來越接近底層。
我很慶幸，在很多年前我就預料到這種可能，所以封存了一批受精卵，我將這批受精卵培育成人，他們就是最初的超弦家族，都是我的孩子。”
楚厭感覺頭皮發麻，從他來到塞坦城以來，似乎從未見過除了坎維•金和歌蒂婭以外的超弦家族人。
“你們超弦家族還剩下多少人？”
“在今天之前還有兩人，如今只剩下我了。從二十年前靈能改造者誕生，他們就陸續開始履行自己的使命，這本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而我也已經給過他們最好的人生。你們看，我還是很公平的，就算是我自己的孩子也必須為了我們的理想奉獻。”
坎維•金忽然道︰“不過我很奇怪，為什麼歌蒂婭今天會突然離開‘囈夢天堂’？其實我的研究已經完成了，她是唯一幸存下來的，她本來可以一直生活在無憂無慮的虛擬世界了，真可惜啊，她明明已經堅持到了最後。”
咚——！
楚厭握緊拳頭，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歌蒂婭會來到現實世界是因為自己，是自己想要讓她脫離掌控，邁出反抗的第一步。現在看來，自己這種想法又何其傲慢和想當然，硬生生將天真懵懂的女孩推向了殘酷的現實。
楚厭的指節握得發白，心髒仿佛在抽痛。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也不自覺地站在高位俯瞰他人的命運。並且做出自以為更好的安排。力量和地位帶來的變化，似乎讓自己做出的一些決定變得草率了。
歌蒂婭離去的事實讓楚厭沉浸在陣痛和自省之中。
“你是說，你的研究已經完成了？”忽然，一直沉默的簡夢中開口道，眼中黑紅色的電弧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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