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皓天親自拿了工具,擼著袖子上陣拆機器,觸到她光滑的長尾,手感熟悉,慕皓天總算知道那晚她用什麼將自己從坑底卷出來。
怪不得她死都不肯說。
遠處的人個個心有疑竇,慕皓天拿過焊槍時,有人忍不住問︰“慕總,你這是干嗎呢?”
慕皓天瞪他一眼︰“我做事需要對你交待嗎?”
那人訕訕地笑︰“我的意思是,有焊工在這里,不如讓他們做。”
我就喜歡親自動手。”慕皓天冷聲道。
忙碌半天,機械被撬開部分空間,尾巴立即抽了回去,倏然變作雙腿,慕皓天十分驚訝,目光落在殊晚的腿上,她受傷了,大腿上一道口子,深可見骨。殊晚痛得直吸氣,撕了裙子一角,胡亂包扎住。
上車。”慕皓天快速擦掉機器上的血跡,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
工人、助理、保鏢看著飛馳的汽車,一頭霧水。
高新區路寬車少,車子行得十分順暢,慕皓天扶著方向盤,從後視鏡中看了看殊晚,她縮在後排,用之前慕皓天脫下的外套包住受傷的大腿,目光警惕而怯怕。
怎麼看還是一只兔子。
我送你去醫院。”慕皓天說。
我不去醫院。”殊晚立即叫起來,反應十分激烈。
你受傷了。”
我就不去。”她吼道,“我要下車。”
看她十分抗拒,慕皓天道︰“那就不去醫院。”
汽車開向他的別墅,殊晚又叫起來︰“你要帶我去哪兒?我要下車。”
總吵著要下車,果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她吵得厲害,慕皓天只好送她回家,路上經過藥店,慕皓天買了些藥品。腿上很疼,殊晚下車時走路一瘸一拐,眼楮淚光閃閃,慕皓天靠過來,作勢要抱她,殊晚拒絕,慕皓天道︰“你這樣子怎麼上樓?裙子上這麼多血?被保安看見,說不定要報警。”
說著一把將殊晚抱起,示意用外套遮住她的傷腿。
抱著殊晚進樓道時,保安投來好奇的目光,喲,這家伙終于成功了。
殊晚回了家,慕皓天才好好審視她的傷勢,腿上的那道口子鮮血已經凝固,不像之前慘烈 人︰“你要不要縫針?”
不要。它自己會好。”殊晚拿過酒精,卻遲遲不敢下手,眉頭蹙得緊緊,她特外怕疼,對自己又不夠心狠,猶豫不決。準備放下時,慕皓天接過來︰“長痛不如短痛。”他拿過棉花替她擦洗干淨,開始包紗布。
慕皓天的動作還算輕柔,目光不斷瞥她,她的臉上隱帶淚痕,像帶著露珠的百合,微微咬著唇,慕皓天只覺得心疼。
你……”慕皓天終于開口問,“來自哪里?”想想又不對,他的調查結果顯示,殊晚從成長經歷和普通人沒有太大差別,“一直都是這樣?”
嗯,嬸嬸撿到我的時候就是這樣,至于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父母呢?”
我沒有父母。”殊晚說,“我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你嬸嬸正好在旁邊,看到石頭開花,蹦出一個你?”慕皓天順著她的話說,他才不信,“會法術嗎?”
當然會。”殊晚虛張聲勢。
騙鬼吧,會法術還被機器卡住出不來,還天天想辦法賺錢,慕皓天估摸著她就是一電影里的變種人,有點特殊之處,但本質上還是人。
哦不,人首蛇身,在神話里那是神。
他喜歡上了一個神,忽然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他用繃帶將紗布粘好,手指觸過她的大腿肌膚,微弱的電流從指尖傳來,似乎整顆心都變得柔軟。目光往她腿部上方瞟,慕皓天心猿意馬,她是不是沒穿內褲?
絕對沒有,慕皓天敢肯定。
白皙光滑的皮膚就在手下,慕皓天骨子里有欲望蠢蠢欲動,心頭埋怨,長那麼漂亮做什麼?她要是不那麼漂亮,也許,慕皓天還能和她談談人生聊聊理想;可她美得動人心弦,搞得他每次都恨不得將她拖到床上佔為自有。
慕皓天趕緊把她傷口包好,收回手,道︰“明天再看看,要是發炎的話就去得醫院。”
不會發炎。”殊晚說,開始下逐客令︰“你回去吧。”
她的態度十分強硬︰“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慕皓天沒有勉強,說︰“有事就叫我,我在隔壁。”出門時,慕皓天又頓住腳,回頭看她,她的頭發略凌亂,像一只受傷的小獸,目光盈盈,哀傷卻又忌憚地望著世界。
殊晚,不管你是什麼,我都喜歡你。”慕皓天說。
回到屋里,口袋里手機響起,是大榮集團的老板,在那頭笑呵呵說︰“慕總,怎麼你不在會所啊?想找你喝酒。”
慕皓天簡單回復兩字︰“沒空。”
慕總真是大忙人。”對方在電話里調笑,“是忙著追美人吧?”
慕皓天輕輕一笑︰“對。”
對方哈哈大笑︰“慕總,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
慕皓天薄唇噙笑,意味深長道︰“我喜歡不是人的。”
對方怔了一下,說︰“慕總,你口味忒重啊。”
掛了電話,慕皓天叫了外賣,外賣送過來時他敲了敲殊晚的房門,殊晚小心地打開一條門縫,露出小獸看獵人的目光,慕皓天遞給她兩只餐盒︰“晚飯,記得吃了再睡。”
第二天,他也叫人送了早餐過來,繼續去敲殊晚的門,無人回應,慕皓天暗自覺得奇怪,打電話給問樓下保安,保安說︰“她半個小時前就出門上班了。”
居然還能上班?
因昨日耽擱,殊晚早早去了劇組。劇組忙碌一如往昔,殊晚倒是不忙,給程歸錦訂餐遞水拿東西。下午,老戲骨方老師坐在旁邊等戲,殊晚給她端了一杯茶,討好笑道︰“方老師。”
老戲骨方老師一見她就頭疼,殊晚從包里掏出兩盒東西︰“方老師,我給你買了兩雙護膝,以前我嬸嬸就喜歡用這個牌子,她說保暖性特別好。你年紀也大了,得多保重身體。”
拿人手短,方老師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走吧,我們去旁邊,我再跟你說說。”
兩人去了外面,方老師指點殊晚演戲,這姑娘,跟的時間不算短,大腕手把手教,但一點進步都沒有,平時嘻嘻哈哈表情豐富,一旦叫她演戲,就眼神呆滯面部抽筋。
讓她演好人,出來的是逗比;
讓她演壞人,出來的是傻帽;
真讓她演傻帽,她又開始生龍活跳;
說台詞跟背書似的,毫無感情;走步伐跟木偶似的,機械僵硬;
方老師差點以頭搶地,吸氣,吐氣;吸氣,再吐氣,才能扼制住自己跳上去晃著她的腦袋大吼︰“你怎麼這麼笨?這麼笨!這麼笨……”殊晚跑過來弱弱地問︰“方老師,我是不是演得不好?”方老師微微笑︰“沒事,慢慢來。”
實際上內心早已經抓狂。
門廊後,導演正在欣賞殊晚演戲,程歸錦也湊過來,導演低聲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跟她說實話?”
程歸錦不語。
殊晚演不了別人,她就只適合做她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能去代替別人笑,代替別人哭,你非要讓她去代替,出來的就是不倫不類,表情,眼神,動作……完全不對,既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別人。而且她很緊張,眼楮總往鏡頭上亂瞟,這麼久了,這個毛病還是改不了,跟鏡頭無緣似的。”導演長嘆氣,“你心里應該有答案了。”
程歸錦低聲道︰“我知道她演不了,可她很想當明星。”
她走這條路走不通,你要是真關心她,就早點跟她說實話。有些東西講天分,公雞天生就不會游泳,再怎麼努力也學不會,你就應該讓它學著報曉啼鳴,以高亢的聲音叫醒神州大地,而不是把時間花在它永遠學不會的事情上。”導演搖了搖頭,“你不說她當過模特嗎?她走模特這條路,都比走演藝這條路順暢。你要是只想讓她給你當助理,那就繼續這樣也無妨;要是真為她著想,就跟她說實話。”
我怎麼說?你看她熱情這麼高,演個路人甲在鏡頭上影子都不一定看得到,她就開心得不得了,難道我要告訴她你別瞎演了,再折騰幾年也是白費勁。”程歸錦十分為難,“我真的開不了口。”
哎……”導演再次嘆氣,“那隨便你吧。她平時也挺可愛,人勤快,招人喜歡。但她演戲真是折騰人啊,每次她當群演,整個劇組都頭疼,一上鏡頭就不知道東南西北,整個人就像卡機似的,只會添亂,把節奏都破壞掉。阿錦,我也夠給你面子了,一直忍著她,整個劇組也都在幫她,但是這部戲馬上就殺青,你下部戲是拍《進擊者3》對不對?導演是丘處剛那只老怪,他可沒我這麼好說話,絕對不會讓殊晚在鏡頭前瞎弄。”
場景已經布置完畢,導演轉身︰“走,拍下一條。”
空地上,殊晚停了下來,面色黯然如暗沉的天色,方老師問︰“怎麼了?”
累了。”殊晚低低吐出兩個字,又抬頭問︰“方老師,程歸錦拜托過你,是嗎?”
是啊。”
怪不得,不然誰願意教她,不厭其煩。
回頭拍攝場地,殊晚癱坐在椅子上,蔫蔫的,仿佛泄了氣的皮球。程歸錦這一條戲在水坑中拍,一身濕漉漉,導演喊了“ ”,殊晚跑過去給他遞毛巾擦臉,悶不做聲。
他的戲一向順利,幾遍就能過,收了工,程歸錦趕緊去沖澡,出來時殊晚把吹風機遞給他,低眉順目,程歸錦問︰“怎麼覺得你今天似乎不太高興?”
沒什麼,有點累吧。”殊晚低低回他。
我跟導演說好了,明天給你安排了一個路人甲的戲,有一句台詞,不難,到時候我教你……”
我不想演。”殊晚悶聲說,“等這部戲殺青了,我想換一份工作。”
為什麼?”
因為我累了,演戲怎麼學都學不會。我想,當演員大概不適合我,不如趁早轉行。”他們說的她都听見了,一字不漏,她在劇組不過是累贅而已。
所作的一切都不過是徒勞掙扎,還給別人添了許多亂。
當明星本就是一時興起,有種異想天開的意思。
看程歸錦準備勸她,殊晚說︰“我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就得面對現實,再這樣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她演不了戲,就像她找不到自己的同伴一樣。
也許,世上根本沒有同伴。
但日子總得過下去,殊晚想放棄無謂的尋找與掙扎,安于現實,用心生活。
晚上回到住處,剛走出電梯就看見慕皓天站在走廊里,不滿地瞪她︰“都受傷了,還跑去上什麼班?”
不能總請假。”殊晚回答。
辭了算了,我養你。”
殊晚想翻白眼。又說︰“事情你都知道了,還談這些做什麼?我們倆種族都不同,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就喜歡你這樣特殊的。”慕皓天初衷不改。
像他這樣的杰出俊才,就得找個不一般的。
果然是上天的恩賜。
殊晚跟他說實話︰“我不會喜歡你,我要找個跟我一樣的人在一起。”
慕皓天眉頭一皺,旋即又笑︰“你不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嗎?蹦出來了倆嗎?”念起她的傷,慕皓天關切問起︰“你的傷怎麼樣了?”說著掀她的裙子,殊晚一時沒注意,反應過來時已被他得逞,面上一紅︰“你流氓。”說著慌忙掩好自己的裙子。
盡管只有短短的一眼,慕皓天仍看見,裙下是藕白的雙腿,紗布已經揭掉,似乎連傷痂都沒有。
令人驚嘆的復原能力。
這麼奇妙的人,就該是他的。
程歸錦的電影四天後殺青,殊晚告別了她的第三份工作。
她準備干回老本行——比基尼洗車美女。當然不是去趙長鴻的店,她找到另一家汽車美容會所,老板瞧了瞧她,十分滿意,談好工資後,老板說︰“明天來上班。”
第一天上班當然不能遲到,殊晚早早出門,奔向樓下早餐店,牛肉面剛端上桌,熱氣騰騰,香氣四溢,一人在她對面坐下,慕皓天說︰“早。”
早。”殊晚說。
怎麼早高峰出來吃早飯?”慕皓天問,他听說她經常光臨這家早餐店,但這是第一次踫上,殊晚做助理工作時間不穩定,有時來得早,有時來得晚,兩人時間對不上。
吃完好上班啊。”
你找到工作了?這麼快?”小汪同志說她剛剛才辭了工作。
嗯。”
做什麼?”
老本行,回洗車店洗車。” 殊晚埋頭吃面。
什麼?”慕皓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湯差點被他震出來。
殊晚被嚇了一跳,這是……哪根筋不對了?
慕皓天怒不可遏,她居然要回趙長鴻的洗車店?見她滿面惶然,慕皓天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勸說她︰“世上那麼多工作,你干嗎非要去洗車?”
殊晚十分無辜︰“能找到這樣的工作已經很不錯了,活不累,薪水高。”
一個月一萬多,簡直是白領待遇,她一沒學歷,二沒證書,有多少資本挑揀?
慕皓天決不能再讓她回洗車店,甩出一枚重磅炸彈︰“你這是不道德的。”
我一沒偷,二沒搶,上上班拿拿工資,怎麼不道德了?”
店里的洗車小工工資多少?”慕皓天問。
幾千吧。”
對,幾千,你洗車洗得沒他人干淨,賺得卻比他人多,這道德嗎?”
殊晚有點迷糊︰“這是老板發的。”
那你認為,你為什麼工資比勤勤懇懇干活的人更高?”
大概是因為她外形好。
因為臉。”慕皓天一針戳破。
算他猜得對。
慕皓天卻怒其不爭道︰“你居然靠臉吃飯。”
這有什麼不對嗎?”
我沒想到你……你居然是這種人!”慕皓天痛心疾首道,“不,是這種妖。”
殊晚忘了吃面,怎麼搞得她殺人放火似的。
你怎麼能靠臉吃飯?不思進取。”慕皓天繼續朝她扔炸彈,“你有沒有想過你容顏老去之後怎麼辦?你有沒有職業規劃?你一只小妖精,既然想要掩飾,就不能走正常道路嗎?”
殊晚︰“……”
所以說,靠臉吃飯是不道德的。”慕皓天再次強調。
貌似他說得挺對,殊晚羞愧,弱弱地問︰“那靠什麼是道德的?”
應該靠‘才’,才能,才藝,才學,才華……都行,總之,不能靠臉吃飯。”慕皓天總結一句,“所以,你不應該去洗車店上班。”
他說得好有道理,殊晚動搖了︰“那我不去就是了。”
資本家火力全開時,對付殊晚這樣的小菜鳥還是挺容易的。
反正高新區離我住處又遠,要轉兩趟地鐵。”殊晚嘟囔著加一句。
慕皓天覺得不對︰“高新區?”
是啊,那家洗車會所在高新區,的確有點遠。”
不是趙長鴻那家?”
我不想回他那里。”
不不不……她就該去洗車會所,然後,慕皓天利落地將洗車店買下。老板與員工,潛規則的最佳滋生溫床。
慕皓天懊悔不已,自己白費口舌做什麼?
話都說了出去,理直氣壯的口氣,現在再推翻,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罷了,換工作也好,她成天穿著比基尼被一幫男人圍觀,對慕皓天也是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