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水利局副局長周林坤最近一段時間被元寶山水庫的事情，搞得非常不安和惱火。
水庫是他直接分管的工作，泄壓導管堵塞，一個春節居然無人過問，導致水庫水位過高引發險情，內部管理混亂的責任，他作為直接領導難辭其咎。
盡管發現和處置還算及時，最終沒有造成災禍，但由于涉及面較廣，根本無法隱瞞。
至于水庫大壩滲流和老鼠洞的情況，周林坤雖然做了冷處理，但不知道又被誰捅了出來。
年前年後一般是干部調動和提拔比較頻繁的時間節點，市水利局也不例外。
水利局的老書記年前就退了，正常情況下，年後局長將轉任書記，而局長的位置隨時就可以讓出來，幾個副局長都有了提拔為局長的可能，當然也不排除從外部調一個局長過來。
在這個節骨眼上，周林坤分管的口子出了大紕漏，自然不缺有人在他背後捅刀子。
甚至于這把刀子，都被人跳過了分管副市長，被直接送到了市委汪丙炎書記的桌子上。
這個年代的農業、水利部門絕對是大部門，也是主要領導最為關注的部門。
元寶山水庫暴露的問題確實不是小問題，汪丙炎在細品之後，也不禁額頭冒汗。
旋即批示︰請水利部門開展一次自查自糾，對發現的問題必須要嚴肅處理，結果請先報我一份。
毫無懸念，周林坤的局長夢肯定是破滅了，對他的處理，已經不是水利局內部說了算了。
因為書記批示了，處理結果要先報他一份，意思很明白，就是處理結果要書記滿意了才行。
今天下午，水利局班子內部迅速傳達了汪書記的批示，同時決定，刻不容緩地在系統內部開展一次轟轟烈烈地自查自糾行動。
對于元寶山水庫的負責人，先停職調離，等待處理。
至于周林坤，雖然會議上沒有說，但是局長那意味深長地眼神里，已經傳遞出來很多的信息，估計這次要讓汪書記滿意，就不是給個處分、寫個檢查那麼簡單的了。
下班回到家的周林坤，一個人心煩意亂地喝著悶酒。
去水利局車隊還了吉普車的顧方明，買了一只燒雞和一包花生米，順道來了周林坤家。
事情雖然沒辦成，但姐夫這里還是要道個謝的。
周林坤給顧方明開了門，家里黑乎乎的，除了廚房里亮著一盞燈，客廳里連燈都沒有開。
“我姐沒在家？”顧方明聞到家里一股酒味，周林坤居然摸了黑在喝悶酒。
“你姐今晚加班，方明你來的正好，陪我喝兩杯。”周林坤打了一個酒嗝。
“哎，好 ！”
打開燈，擺好菜，看著一臉頹廢的姐夫，顧方明知道出事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夫，咋了？”
周林坤嘆了一口氣，“栽跟頭了，元寶山水庫的事被人捅到汪書記那里去了。”
顧方明大吃一驚，“那現在咋辦？”
周林坤搖搖頭，“不知道，不過估計得往下挪挪位置�@ br />
顧方明給周林坤滿上了一杯酒，“洪雷那小子怎麼處理？”
顧方明嘴里的洪雷就是元寶山水庫管理處的主任，洪雷作為周林坤的嫡系，與顧方明也很熟絡。
“先停職調離，等待處理，如果沒有汪書記過問的話，換個崗位吃個處分，也就過去了，這一回估計飯碗保不住了。”
“啊？這麼嚴重！”顧方明又吃了一驚。
周林坤像看傻子一樣瞥了一眼顧方明，“汪丙炎說了，處理結果要讓他滿意，什麼叫讓他滿意？一擼到底最滿意！”
顧方明恨恨地說道，“洪雷那家伙死就死了，卻讓姐夫你也背上這麼大一口鍋。”
周林坤猛地灌了一口酒，“洪雷這王八蛋也真是死有余辜，整整一個春節，你好歹去水庫上看一眼嘛！
結果讓人家元寶大隊一個姓甦的知青發現了問題，從公社到縣里，再從縣里到市里，最後我才知道，這事鬧這麼大，怎麼擦屁股？
媽的，可惜了這個局長位置，眼見著就是我的了，其它幾個副局長逮著這麼一把刀，還不把我往死里整，能往汪丙炎那里遞材料的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顧方明一愣，元寶大隊姓甦的知青，難不成是甦豫？
“我今天就是去元寶大隊，找一個叫甦豫的知青，姐夫你說的是不是他？”
“哦？你去找他干嘛？”周林坤也是一愣，直直地盯著顧方明看去。
顧方明尷尬地笑了笑，“也沒啥事，算了，不說了。”
周林坤眼楮一瞪，“說來听听！要說也都是這姓甦的小子惹的事，水庫上的問題是有，但也沒那麼懸乎，也就是他多事，否則哪來後面這些麻煩事。”
顧方明也沒辦法再隱瞞，于是把去找甦豫的來龍去脈給說了一遍。
听完後，周林坤拿筷子狠狠地在顧方明頭上敲了一下。
“你個蠢貨，你就這麼去找他，無論他同意還是不同意，你以為你就能白搶了這功勞？漏洞太多，但凡被人發現，你都沒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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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應該明天跟著省農科院一起下去，主動接下後續的配合工作，再順帶著立個項目啥的，這順風車就搭上了。
哎，你這豬腦子，我該怎麼說你好？這下你打草驚蛇了，再想談合作，估計夠嗆。”
顧方明一拍大腿，懊惱地說道，“對啊，早知道問一下姐夫你就好了！
不過，我也沒想到這小子是油鹽不進啊，哪像一個二十多一點的小知青，就像一個五六十歲的老狐狸。”
周林坤皺了皺眉，顧方明的話倒是提醒了他，甦豫給他的感覺，還真有些老狐狸的味道。
那天在水庫上說話很是應對自如、滴水不漏，確實不是一個二十來歲小知青的正常表現。
突然，他心里冒出來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水庫泄壓導管區域的堵塞是人為破壞導致的，那麼整個事件的性質就發生了質的變化。
他，周林坤，就會從負有管理上的重大責任，變為針對破壞而采取了及時有效的搶救措施，這一正一反，天差地別啊！
想到這里，他似乎從半醉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用筷子夾了兩個花生米送入嘴里。
“方明啊，你剛剛說，朝陽機械廠從甦豫手里收購了幾千斤紅薯？”
“是啊，朝陽機械廠把紅薯全送到省農科院去啦。”
周林坤把筷子一丟，“行了，不喝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我頭有點痛，得睡一會了。”
顧方明趕緊站起身來，“姐夫，你去睡吧，我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就走。”
周林坤點點頭，便回了房間。
不過他可沒睡覺，坐在床邊細細思考了一番。
半個小時後，他出了門，在夜色中，朝單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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