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曉明的塊頭挺大,與申城南方人的體格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也就是塊頭大,身子骨看著也是輕飄飄的,大家身上都沒肉,掛著一臉的菜色。
這還是剛過完了春節,多多少少沾了一點油水,否則更差。
他快走幾步,抓住甦豫的胳膊,關心地問道,“你真決定不去讀大學了?多好的機會啊!”
甦豫沒有解釋,只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成曉明輕輕地錘了甦豫一下,“是個爺們,小茹是個好妻子,你的決定我理解,也支持你!”
周文楠也走上前來,笑著說道,“甦豫,我沒想到你最後會作出這樣的決定,我替小茹高興,說實話,你真要這麼走了,還真有些對不住她們娘倆。”
甦豫點頭道,“曉明、文楠,你們說得對,我留下來,就是想和小茹好好的過日子。”
“矯情!”郭傳生撇了撇嘴,拉著卓苗苗就進了知青院子。
卓苗苗倒是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甦豫一眼,心說,要是一個男人能為自己放棄回城、放棄讀大學,那是多麼幸福啊!
周文楠白了郭傳生的背影一眼,繼續對著甦豫說道,“其實你可以先回城,以後想辦法把小茹母子弄回申城去啊!你真得是塊讀書的料啊,要不要再好好考慮考慮?”
成曉明也跟著點頭,他也覺得周文楠的說法有道理。
甦豫搖了搖頭,“我反正是孤兒一個,當年下鄉當知青也是我那二嬸娘把我趕出家的手段,申城我早就沒有家了,我不想再失去這里的家。”
周文楠知道甦豫的過去經歷,听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偷偷抹了把眼淚。
成曉明突然看了看四周,湊到甦豫的面前,小聲地說道。
“听說郭傳生在運作病退回城的手續,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周文楠皺了皺眉,“我听卓苗苗說,郭傳生信誓旦旦地說他會先回城,然後給卓苗苗找一個招工的名額,我看姓郭的是把苗苗騙得死死的了。”
甦豫思索了一下,憑著記憶說道,“據說知青回城的政策已經開始松動了,不過我覺得,你們如果能夠考上大學,還是最好的出路,不然就算回了城,沒有工作,暫時靠家里過渡一段時間可以,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可怎麼辦?”
成曉明和周文楠一起點頭,“甦豫,你說得在理!”
甦豫順手把幾本書和復習筆記遞給了周文楠,“你們都是初小文化,咱們申城過來的,天生就有學習優勢,我這幾本書和筆記,你們好好看看,如果能考上大學那是最好,對了,記得跟大松說一下。”
周文楠激動地接過書本,“謝謝你了,甦豫,你這資料太珍貴了,你放心,我會跟大松說的,他腦瓜子也聰明的很。那個,甦豫,你真得不再考慮考慮上大學的事了?太可惜了!”
甦豫看了看天,沒有再拉扯周文楠的這個問題,拍了拍成曉明的肩膀。
“得了,天不早了,我就先回了,趕明兒再來看你們。”
說完,沖兩人招招手,轉身離開。
成曉明和周文楠苦笑著對視了一眼,搖搖頭走進了知青院子。
甦豫興致勃勃地走在村間的土路上,他的心里輕松而自在,此刻,只有他知道,未來的幾十年,這片大地之上,將會發生多麼波瀾壯闊的改變。
而他,一定會憑借自己的努力,讓這場改變來得更加猛烈,更加絢爛!
走到老丈人家,小舅子趙正意正帶著小毛豆在院子里玩耍。
看到甦豫出現在院門口,小毛豆踉踉蹌蹌地朝他跑了過來。
“爸爸抱抱!”
甦豫一把抱起小毛豆,趙正意也跑過來抓著他的衣擺,“姐夫!”
這個小舅子倒是和甦豫很親近,因為他覺得姐夫給他講得那些故事都好好听,在趙正意心里,姐夫這個文化人很厲害。
甦豫摸了摸趙正意的小腦袋,牽著他的手,一起走進了堂屋。
趙小茹和丈母娘徐冬秀正忙著張羅晚飯,甦豫剛打完招呼,就听見院門一響,應該是趙玉貴回來了。
趙玉貴今天的氣色不錯,因為甦豫放棄去讀大學,要和趙小茹扯證的事,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大隊,這給他狠狠地長了一把臉。
這不,剛進了屋,看到甦豫,臉上也掛滿了笑意。
拍了拍手,沖著小毛豆叫道,“小毛豆,來,讓姥爺抱一抱。”
說著便從甦豫手里接過了孩子,用胡渣去蹭他的小臉蛋。
惹得小毛豆用小手直拍趙玉貴的臉,一邊還奶聲奶氣地叫著,“臭,臭!”
眾人大笑,徐冬秀嗔怪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抽了趙玉貴一下。
“去去去,快去洗個臉,渾身的煙味,別把我們家小毛豆臭暈了。”
趙玉貴嬉笑著又把小毛豆遞給了甦豫,樂呵呵地去洗手洗臉。
甦豫心里熱乎乎的,自己以前是有多傻,這麼好的一家人,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晚飯,丈母娘徐冬秀特意做的是面疙瘩湯加上二合面的窩頭,這年頭,白面可是不常吃的細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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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疙瘩湯里加了些酸菜和咸菜,咸香鮮美,進到肚子里那叫一個舒服。
二合面的窩頭里,白面明顯多加了些,吃起來松軟香甜,美得很!
放下舔得干干淨淨的大碗,趙玉貴拿起兩個窩頭,又塞了一個到甦豫的手中。
“明早你大中叔要去公社拉一些河工上用的材料,你倆也正好跟著去,早去早回!”
“哎!”甦豫爽快地答應著。
趙玉貴把最後一口窩頭扔進了嘴里,嘟囔著說道。
“甦豫啊,你走,我不留你;你不走,我也不勸你。你對小茹好,我們老趙家記得你這份情!”
“不過,我還是要最後再問你一句,真不走了?這可是上大學啊!你雖然是知青,但這也是咱元寶大隊破天荒出得第一個大學生,我趙玉貴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雖然你不走我很高興,但也不能耽誤了你的前程。”
“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趙玉貴把自己的心里話一股腦倒了出來,全家頓時鴉雀無聲,齊刷刷地都看向甦豫。
甦豫看著趙小茹閃著淚花的大眼楮,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走,我要把根扎在元寶大隊,我要跟小茹好好的過日子!”
“好!”
趙玉貴重重地拍了一下甦豫,“好小子,我家閨女沒看錯人!不過你這娃,今天發什麼神經,要搞那六畝地的紅薯?”
甦豫笑了笑,“爸,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這已經好幾年了,甦豫一直就習慣叫爸,總是改不過來叫爹。
徐冬秀和趙小茹都一臉疑惑地看向趙玉貴。
趙玉貴簡單的說了一下六畝地種紅薯的事,又轉頭看向甦豫。
“也行,試試也好,我也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不過你是有文化的人,如果真能搞出畝產5000斤的紅薯,我給你記一個大功!”
甦豫點點頭,“那您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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