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軍頓了頓，像是在回憶細節，又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出事前一天下午，我們听見他跟省里打電話，說第二天一早要開車去匯報工作，走高速。我當時就跟郭貴說，這是最好的機會……”
說到這里，他突然打了個寒噤，左肩胛的傷口又開始抽痛，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停︰“那竊听器……後來沒敢取，估計現在還在那兒……還有上次寄給丁局長的信，也是交給齊峰悄悄放的……”
他當然不會知道，丁春生第一天就把竊听器全部給取掉了。
話音剛落，他就像脫力一般癱回枕頭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再也沒了剛才的暴躁，只剩下被戳穿一切的頹敗。
江支隊長知道，徐三軍還有一條最重要的沒有交代。
那就是誰才是這幕後主使？
江支隊長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徐三軍慘白的臉上，語氣平靜卻帶著千斤重量︰“你說的這些，郭貴全交代了。”
他拿起桌上的筆錄本︰“茶館蹲點的時間、松剎車油管的螺絲，連竊听器藏在踢腳線後面，他都說得比你清楚。”
徐三軍的瞳孔猛地放大，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髒，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他連這個都招了？”
“不止這些。”江支隊長往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你以為把這些說出來就能保命？太天真了。”
他將筆錄本扔回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現在能讓你從死刑線上退一步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個讓你和郭貴動殺心的幕後主使。”
“誰是在背後給你們發號施令的人？誰才是這盤棋真正的棋手？”江支隊長的目光像手術刀般剖開徐三軍的慌亂，“把他供出來，這才叫重大立功，不然，還是救不了你。”
徐三軍的嘴唇哆嗦著，左肩胛的傷口疼得他幾乎暈厥，卻死死盯著江支隊長，眼里閃過一絲最後的掙扎——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
徐三軍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像是在跟自己的恐懼做最後的搏斗。左肩胛的傷口疼得他眼前發黑，可一想到“死刑”兩個字，那點疼突然變得像蚊子叮咬般微不足道。
“是……是張太和！”他猛地嘶吼出來，聲音因為用力而劈裂，“太和集團的董事長，張太和！”
喊出這個名字的瞬間，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在病床上大口喘氣，眼神里卻迸出一絲破釜沉舟的狠勁︰“所有事都是他安排的！謝局長查他，他怕兜不住，才讓我們動手……”
江支隊長的眉頭微微一挑，示意他繼續說。
徐三軍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得異常艱難，卻還是咬牙往下說︰“而且……你們查他得小心點。他跟市委的毛書記，毛佑明……關系不一般。”
他頓了頓，像是在確認記憶的細節︰“有次我去他辦公室送文件，撞見毛書記在里面，兩人關著門說話，桌上放著的合同上蓋著太和集團和市里重點項目的章……張太和當時還跟我炫耀，說在麗州地界，沒有他通不過的關。”
說到這里，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傷口被震得發疼，卻依舊執拗地補充︰“這都是真的！我要是撒謊，就讓我傷口爛透！他以為把我們推出來就能沒事，做夢！”
最後一句話里，帶著對張太和的怨毒，更帶著一絲為了活命不惜一切的決絕。
“嗯，你交代的這些問題不錯！我們到時候會如實向檢察院和法院反映你的立功表現。”
其實江支隊長心里也知道，徐三軍哪怕有再大的立功表現，大概率估計也救不回他的命。
那麼多條人命，還有一位在任的副市長兼市公安局局長，性質極其惡劣，不殺他何足以平民憤？
至于那個老鬼交代不交代已經不重要了，有這些證據足夠判他的死刑。
牽涉到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齊峰，太和集團董事長張太和，市委書記毛佑明，熊偉得到江志隊長的匯報後，馬上趕到丁春生的住處，向他當面匯報。
今晚的行動是丁春生親自布置並實施的，所以他也還沒有睡，在等那邊的消息。
看雄偉進來的臉色，丁春生就已經猜到幾分了。
熊偉站在丁春生面前，腰桿挺得筆直，聲音帶著連夜行動後的沙啞︰
“丁書記，今晚的行動從凌晨一點十分開始，特警支隊按預定方案從別墅東西兩側圍牆突入，爆破裝置炸開一樓玻璃門後，三分鐘內控制一樓區域。徐三軍、郭貴二人持械反抗，在二樓走廊與特警發生槍戰，過程中郭貴右臂被流彈擊穿，徐三軍左肩胛被擊傷，最終被制服，我方三名特警受皮外傷，已處理完畢。”
他頓了頓，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審訊記錄復印件︰“抓捕後立即送市三院救治，一小時後醫生確認可接受審問。對郭貴的審訊初期阻力很大，他以臂傷為由拒不配合，李隊長出示茶館監控截圖後，他情緒出現波動，但仍咬死自己只是‘打工的’。”
“關鍵突破在徐三軍這邊。”熊偉翻到下一頁記錄，“江支隊長用郭貴‘已招供’的策略突破其心理防線，徐三軍先是暴怒咒罵，隨後心理崩潰，交代了指使郭貴對謝局長車輛動手腳的全過程——包括出事前三天在辦公室密謀、郭貴在茶館外蹲點松剎車油管螺絲等細節。”
說到核心信息時，熊偉的語氣凝重起來︰“更重要的是，徐三軍供出幕後主使是太和集團董事長張太和，稱所有行動均由張太和授意，因謝局長查及其及謀殺周學文，所以痛下殺手。他還交代，張太和與市委毛佑明書記往來密切，曾親眼目睹二人在辦公室密談，涉及太和集團與市里重點項目的合作合同，張太和甚至炫耀在麗州‘沒有通不過的關’。”
“另外，徐三軍提到他們在謝局長辦公室踢腳線後安裝了竊听器，用于掌握行蹤，但他不知道我們早已拆除。”熊偉補充道，“目前來看，徐三軍的供述細節清晰，與現場搜出的物證、監控視頻能相互印證。郭貴雖未完全招供，但現有證據已足夠定罪。”
最後，他將一份名單放在桌上︰“此次審訊還牽扯出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齊峰，徐三軍在供述中提到，齊峰曾為他們通風報信，多次泄露謝局長的查案動向。綜合來看，案情已涉及張太和、毛佑明、齊峰等人，性質極其惡劣。”
匯報完畢，熊偉合上文件夾，目光沉沉地看著丁春生︰“所有審訊錄音、視頻及物證已封存，下一步行動請丁書記指示。”
熊偉知道，齊峰涉黑，自己現在這個常務副局長肯定是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