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部經理攥著喇叭的指節都在發抖，豆大的汗珠順著脖頸滑進襯衫領口。
人群中突然飛出半瓶礦泉水，“砰”地砸在他腳邊濺起一片水花。
張老金被身後的人推搡著往前踉蹌兩步，“24小時？你們昨天就說24小時！現在馬上都要超過24小時了，當我們是傻子？”
張老金的二姐突然跪倒在保安人牆前，雙手死死抓住其中一人的褲腿︰“求求你們讓我見老板！那是我們這輩子的血汗錢....……”
她的哭嚎像根鋼針扎進人群，幾個老人跟著癱坐在地，渾濁的淚水在布滿皺紋的臉上蜿蜒。
“讓開！”老李突然從斜刺里沖出來，沾滿泥點的膠鞋踩在經理腳邊，布滿老繭的手狠狠揪住對方的領帶，“我不管你說的那麼多，把我的本金退給我！”
保安們立刻上前拉扯，混亂中不知誰扯掉了經理的眼鏡。他踉蹌著後退，鏡片在地上摔得粉碎︰“這是系統故障！是技術問題！錢會給你們的.......”
他的聲音里帶著破音的顫抖，但很快就被人群的怒吼徹底吞沒了。
“騙子！”一個穿碎花裙的中年婦女突然扯開喉嚨，“我把女兒的嫁妝錢都投進去了！你們今天不還錢，我就從這樓上跳下去！”
她的話讓人群瞬間安靜了半秒，緊接著爆發出更洶涌的聲浪。有人開始搬起花壇邊的石墩，有人用雨傘猛戳自動玻璃門，“ ”的撞擊聲混著叫罵震得耳膜生疼。
張老金突然注意到寫字樓側面的消防通道，他轉頭對老李大喊︰
“走！從後面進去！”
兩人剛邁開步子，就被眼尖的保安攔住。推搡間，張老金的後腦勺重重撞在金屬門框上，頭皮給撞破了，鮮血順著額頭流進眼楮。他抹了把臉，通紅的眼楮里布滿血絲︰“老子今天就算死在這兒，也要把錢要回來！”
人群徹底失控了。
幾個年輕人踩著花壇想翻進去，有人把橫幅甩過玻璃幕牆，鮮紅的“還我血汗錢”幾個大字在陽光下刺目得嚇人。
投資部經理被保安護著退到旋轉門後，隔著玻璃還在聲嘶力竭地喊︰
“各位冷靜！你們這是違法行為…...…”
回應他的是突然砸在玻璃上的保溫杯，滾燙的茶水在透明幕牆上蜿蜒成扭曲的紋路，像極了眾人破碎的希望。
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由遠而近，前面是幾台普通的警車，閃爍著警燈，後面是十幾輛防暴車，迅速的停在了聚寶盆集團前面的馬路上。
訓練有素的防暴警察有條不紊的下了警車，迅速在聚寶盆集團大門前築起幾道人牆。
一看荷槍實彈的防暴警察，和指向自己的黑洞洞槍口，張老金和那些來聚寶盆集團討要本金的股東們哪里見過這種架勢？
都嚇壞了！
看這架勢，警察是來對付自己這些人的？
頭戴防暴頭盔的警察隊長手持高音喇叭，金屬擴音器的藍光在金色的陽光下擴散。
他踏過滿地礦泉水瓶和撕碎的傳單，身後整齊列隊的防暴盾牌映出人群驚恐的面容︰
“各位群眾！你們的行為已涉嫌擾亂企業正常經營秩序！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聚眾鬧事將面臨拘留處罰！”
張老金用染血的手帕捂住傷口，喉結劇烈滾動。二姐癱坐在地，渾濁的淚水和著灰塵在臉上劃出溝壑，死死攥著印有“聚寶盆”字樣的帆布包。人群中傳來壓抑的抽氣聲，幾個年紀大的人扶著花壇邊緣，手在情不自禁的顫抖
“聚寶盆集團是經工商部門正規注冊的合法企業！”
隊長的聲音穿透空氣，防暴警察同步向前半步，盾牌踫撞聲讓人群本能後退，“企業不是已經承諾24小時內完成資金核算了嗎？現在請立即解散，通過合法途徑維權！”
穿碎花裙的婦女突然沖出人群，干枯的手指直指警察︰“什麼合法途徑？我們報案都沒人管！”
她的尖叫刺破凝滯的空氣，人群騷動再起。防暴警察迅速調整隊形，金屬警棍撞擊盾牌的脆響令人頭皮發麻。
隊長舉起喇叭的手臂青筋暴起︰“對帶頭煽動鬧事、破壞公私財物的首要分子，公安機關將依法從嚴處理！”
他目光掃過舉著橫幅的年輕人，掃過攥著石墩的壯漢，最後定格在滿臉是血的張老金身上，“現在！請所有人有序離開！否則———”
話未說完，人群中突然爆發出哭喊。
有幾個老人互相攙扶著跪下，額頭重重磕在滾燙的瀝青路面︰“政府要給我們做主啊！我們把棺材本都搭進去了！”
此起彼伏的啜泣聲中，不知誰喊了句“官商勾結”，憤怒的聲浪瞬間吞噬了警察的喊話。
防暴警察的防暴槍保險被齊刷刷打開，黑洞洞的槍口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隊長猛地摘下頭盔，露出因憤怒漲紅的臉︰“最後警告！五分鐘內不解散，將強制驅散！對暴力抗法者，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他的聲音在大廈玻璃幕牆上回蕩，與人群的怒吼交織成令人窒息的旋渦。
防暴警察們不愧訓練有素。
隊長的聲音一落，又齊刷刷的往前面走了一步。
所有的聚集在聚寶盆集團門前的這些所謂的“股東們”心都陡然往下一沉！
民不與官斗。
誰敢和警察試試？
警察抓你是天經地義，和警察動手，那就是襲警，絕對是要在里面踩縫紉機的！
張老金絕望了。
所有聚集在聚寶盆集團總部前面想要拿回本金的這些人都絕望了！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明明是他們投了錢給聚寶盆集團，現在想要拿回自己的本金，反倒是自己違法了！
想不通。
怎麼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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