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劍鋒的聲音不大，但整個會議室像憋著一股悶氣一樣。
“我們干制度，不是干架子，但我們今天這場，是要給大家一個結果，你們到底是想用制度讓人干事——還是想把制度當門面掛著？”
許劍鋒把文件一摞，掃了一圈台下“你們自己掂量。”
一時間沒人說話。
過了幾秒，副省長阮大元開口了。
之前他去西嶺市，就對許劍鋒很有敵意，如今許劍鋒提到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跟他平級了，他還是想要打壓一下許劍鋒最近的風頭。
“許秘書長，你這個制度我們不反對，也不是不願配合，我們只是擔心‘西嶺那套’如果在全省推太快，很多基層地方，跟不上節奏！你要知道，有些區縣，財政、人手、干部結構跟你們西嶺沒得比！壓力太大了，下面可能適得其反。”
許劍鋒听完，不怒也不笑。
他點點頭說道“陶省長說得有道理，但我反問一句，什麼叫跟不上？你是擔心他們不想干？還是干不了？”
阮大元嘴角一抖，正要開口，許劍鋒搶先道“如果是不想干，那是態度問題，必須改；如果是干不了，那是資源問題，我們給；西嶺不是有錢，是敢下錢！你不能一邊說‘干部不作為’，一邊又不給他‘作為’的底子。政策落地不能只講‘我條件不好’，也得看你‘到底干了啥’，我不是來爭話語權的，我是來要結果的。”
這話說完，台下一片安靜。
周書記坐在台上主位，低頭看著文件，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開口。“我再問一句，許劍鋒，你確定你這套機制，能跑得久？不是你盯著能跑，是你一走，它還能轉？”
許劍鋒答得干脆。
“能！因為我已經開始用‘不由我親自下場’的方式在跑！蓉海試點，從頭到尾，我沒派一個人去動實操。他們怎麼干的？靠的是那張圖譜加檔案加述職加追責！我不是去管人，我是讓制度去管人。我不是去安排誰升誰降，我是讓數據告訴大家——誰該升，誰該滾。”
這話一落，全場嘩然。
阮大元臉色有點難看。
有些市長低頭在紙上劃東西，有幾個年輕點的市委秘書長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
周書記盯著許劍鋒看了三秒，然後“啪”地一聲合上了文件。
“行！今天這會，到這！回去都想明白，是跟著制度走，還是把制度扔在辦公室里——不跟！要是你們誰回頭拿‘干不動’當擋箭牌——下一次述職，我親自問，散會！”
走出會場，張毅一路小跑地跟了上來“書記，剛才那一通，屬實把陶副省長堵得夠嗆。”
許劍鋒邊走邊把手里的資料塞進包里說道“不堵他，他永遠以為這個位置就是來講‘顧全大局’的！講面子沒問題，但不能用‘面子’掩蓋‘不作為’，我今天不是來給他們講道理的，我是來講結果的。”
張毅看著他腳步飛快地走下樓梯，忍不住說道“書記，你這是打算把整個制度徹底推到底了。”
許劍鋒笑了笑，語氣不大，但一句話砸得實“我這人沒啥大能耐，就一條——干得好，就頂你，干得爛，我就撕你！哪怕你是廳長，是市長，是常委！我不看職級，我只看賬本。”
常委會一散，省政務新媒體後台就炸了。
不是群眾鬧，是干部議論多。
“這許劍鋒也太剛了吧？”
“說撕就撕，副省長都不帶給面子的。”
“他這不是推制度，是點火啊。”
短短兩個小時，內部論壇就多了四百多條匿名評論，全省十幾個地市的組織口、紀檢口小群聊里，消息飛得像長江水一樣洶涌。
與此同時，張毅坐在省委辦公樓五樓的一間小會議室里，正看著郭詩瑤發來的視頻回放——南州市“述職直播”的全程記錄。
畫面里，一位基層街道副主任在鏡頭前結巴地匯報了十五分鐘，全程對著ppt念稿，念完之後，群眾代表問“你們那個公廁翻修項目，為啥拖了五個月？”
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擠出一句“因為……呃……審批流程……有點慢……”
台下那幾個群眾代表沒忍住，直接反問“審批誰簽的？你簽的呀！你自己拖的你還賴制度？”
直播一開，評論區都笑瘋了。
“這不是典型的“人裝制度”嘛！”
“你拖你就說你拖，別賴系統！”
“下一次述職能不能上點心？我們看的是你人，不是你那張表！”
張毅把視頻按了暫停，把那一幀定在那干部縮脖子的瞬間，發給了許劍鋒。
一分鐘後，許劍鋒回了一句“這一幕，明天全省轉播。”
張毅一愣，立刻回道“秘書長，您要把負面直播當正面教材？”
許劍鋒說道“不是負面，是反光鏡！你制度推下去，不反彈不扭曲，那才有鬼。他們現在不是真的怕制度，是怕自己‘不合格’的樣子被看見。我們就該讓他們知道——不是制度打壓他們，是他們不適應真實了。”
當天晚上八點，許劍鋒召集西嶺模式推廣的原班成員開了一個遠程小會。
郭詩瑤、張毅、蓉海市委掛職顧問老苗，還有幾名制度研發小組成員，全線上。
視頻一開，郭詩瑤開門見山地道“書記，這兩天我們從南州調來一批數據，發現一件挺棘手的事！他們內部，已經開始搞‘制度應付指導’了。”
許劍鋒一挑眉“啥意思？”
“就是組織口給中層干部發小冊子，專門教他們怎麼填述職材料，怎麼躲避問責，甚至還搭建了一套‘模板庫’。所有干部的檔案評分，看起來合格，實際內容一模一樣。”
老苗在視頻里點了根煙，一臉無語地說道“簡直就是形式主義養成班。”
許劍鋒沒急著罵人，他反而笑了。
“挺好！這就叫制度‘回火’！你給他一套規則，他怕了，他扭了，他躲了，他學著演了。”
“這時候你如果不盯上去，那你這套制度就真成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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