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赤紅雙眼，越過地上被他藤蔓纏繞地、氣息卻依舊微弱的吳驍，死死瞪向那個決定生死的銀發身影。
他張開雙臂，姿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味，像一頭絕望的幼獸護著瀕死的同伴。
聲音嘶啞變形，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破音和極致的哀求︰“不能處理！求您！救救他！”
“求您出手！只要能救他，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要我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求您了！”
最後這三個字，帶著一種靈魂都被掏空的崩潰感。
他目不轉楮地盯著銀發女子那雙清冷如月的眸子，眼中沒有一絲作偽之態。
只有最純粹的懇求，以及那份被殘酷現實碾碎後，仍在為兄弟燃燒的最後一點微光。
空氣好似再次凝固一般。
而代號青煙的男子，指尖之上的煙頭，猩紅的光芒微微閃爍了一下。
繚繞的煙霧後，他那雙深邃的眼楮微微眯起。
視線在狀若瘋魔的陸辰和地上被翠綠藤蔓纏繞、內里卻已是一片死寂廢墟的吳驍之間掃過。
他像是在重新評估著什麼，目光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而銀發女子，臉上的冰霜似乎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她看著眼前這個為了朋友，放下自尊的年輕人，看著他眼中那份不顧一切的赤誠。
這份熾熱的情感，與她所處的冰冷世界格格不入，卻又……莫名地有些刺眼。
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帶著審視意味地回望著陸辰，仿佛要將他靈魂深處那份執念都看得一清二楚。
幾秒鐘的死寂，對陸辰來說卻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腔，血管里的血液奔流咆哮，幾乎要沖破皮膚。
就在他快要被這無聲的壓力壓垮時——
銀發女子極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側了一下頭。
她目光的余光，極其短暫地與煙霧中青煙的視線觸踫了一瞬。
那是一個無聲的交流，快得如同錯覺。
隨即，銀發女子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陸辰臉上。
那絲若有若無的波動瞬間消失，重新被一種更深沉的、帶著一絲玩味的冷漠所取代。
她紅唇微啟，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哦？”
一個簡單的音節，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她向前踏了一小步，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帶來無形的壓力。
她微微俯身，拉近了與陸辰的距離。
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直視著陸辰因激動而布滿血絲的雙眼。
“什麼都願意？”
“任何代價？”
她重復著陸辰的話，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卻字字如錘，敲打在陸辰緊繃的神經上。
“是的！任何代價！”
陸辰用力地點頭。
他的牙關緊咬，下頜線繃得死緊，眼神中沒有絲毫退縮，“只要能救他！”
“呵！”
銀發女子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那笑聲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種漠然的嘲弄，“倒是個重情重義的愣頭青。”
她直起身，雙手隨意地環抱在胸前，姿態優雅而疏離，目光卻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仿佛在掂量一件貨物的價值。
“辦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
她話鋒一轉，聲音依舊清冷，“只是……”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目光如同冰錐，牢牢釘在陸辰臉上。
“難度很大，代價……也超乎你的想象。”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而且……”
她微微歪頭，銀色的發絲滑過白皙的臉頰，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
那弧度里是純粹的、上位者俯瞰螻蟻般的漠然︰“我憑什麼要幫你？”
而這一句反問，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陸辰那顆剛剛燃起一絲希望的心上。
憑什麼？
是啊，他們什麼關系？
更何況，是眼前的五人已經救了他們四人一命！
憑什麼再要求別人幫他！
沒有這個道理！
更沒這個義務！
一個連探測別人實力都會被輕易發現的菜鳥，一個在對方眼中如同塵埃般的存在。
他有什麼資格要求對方出手，去救一個在她看來已經油盡燈枯、甚至需要被處理的人？
巨大的無力感和絕望再次席卷而來，幾乎要將陸辰吞噬。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砂紙磨過，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看著銀發女子那雙不含任何情感的眼楮，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飛速流逝。
“前輩……”
他只能再次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微弱，帶著最後的、卑微的祈求。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只能一遍遍重復著這個帶著敬意的稱呼，仿佛這是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就在陸辰幾乎要被這無聲的拒絕徹底壓垮時——
銀發女子在听到“前輩”這個稱呼的瞬間，環抱的手臂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她那雙一直古井無波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極其隱晦、快得讓人無法捕捉的異樣光芒，仿佛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極其微小的石子。
而另一邊，繚繞的青煙煙霧，也似乎隨著這個稱呼，產生了幾乎無法察覺的、一絲凝滯。
“很好。”
銀發女子的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許，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欣賞。
“記住你今天的話。”
她話鋒陡然一轉，清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陸辰略顯稚嫩卻帶著決絕的臉龐。
“你們四人都是魔都異能大學的學生吧！”
她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篤定。
陸辰渾身一震！
對方竟然知道他們的身份！
“是…是的，前輩。”
他艱難地承認，心中警鈴大作。
這位鎮妖司的大人物，會如何利用這個信息？
銀發女子微微頷首，那雙清冷的眸子看向地上瀕死的吳驍，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但很快被公事公辦的肅然取代。
“在魔都的鎮妖司總部，有座鎮淵塔。”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塔內有個淨魂池，蘊含千年沉澱的淨化之力與生命源質，是滌蕩邪祟、修補本源的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