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光線如蜜汁般流淌,海面的每一寸空氣都浸透了琥珀般的沉靜。
陳青魚獨自站在海灘前,手指間夾著一張書頁,目光卻被遠處斜斜鋪下的日光牽引著,凝望那橘黃與暗紫交織的晚霞。
樹影婆娑,在晚風里輕輕搖曳,仿佛為即將上演的靜謐儀式無聲作襯。
微風拂過,那人的身影仿佛又悄然浮現,攜帶著黃昏的余溫,她微笑不語,只是將一方小小的物件輕輕放入陳青魚攤開的掌心。
那包裹僅巴掌大小,素白色的棉紙層層疊疊,如同包裹著某種秘而不宣的咒語,紙面素淨,僅以一根淡褐色的麻繩松松纏繞,打了個樸拙而溫情的結,紙包躺在掌中,輕若無物,卻又沉甸甸地壓住了整個暮色,令人屏息。
嘩——!!
紙團落在陳青魚的手上,隨著一陣海浪聲消散,一同消散的,還有那人的身影。
陳青魚把手伸進褲兜,從里面套出了和剛才虛影內顯現出的一模一樣的東西。
指尖拂過那粗糙的麻繩,輕輕解開,棉紙發出細微如輕嘆的 聲,緩緩舒展開,于是,它便顯露了真身,那是一枚小小的貝殼,靜臥在素白的中央。
灰白的色澤,表面卻流淌著薄薄一層珠貝的微光,仿若凝固了月華與海水,螺旋轉動的紋路細密溫柔,如同時光之手在沙粒上刻下的古老年輪,指尖小心翼翼地觸上它微涼而堅硬的表面,沿著那些旋紋的起伏緩緩移動,仿佛在無聲中觸摸到了大海深處傳來的一縷呼吸,溫潤、寧靜而又久遠。
陳青魚看著遠處的天際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還記得上次一起散步,你說你想听听海的聲音......可惜了啊,卻被我拴住了大半輩子。”
陳青魚的聲音低低傳出,如同貝殼中藏著的潮汐低語,“這個,或許能留住一點濤聲......等著我,我一定會救你回來的,那時......我們再一起去看海吧。”
陳青魚垂首凝視掌中的貝殼,心底悄然涌起一股暖流,緩緩擴散。
原來那些散落在閑談中的微末心願,也會被有心人悄悄拾起、妥帖收藏,于某個不經意的黃昏鄭重歸還。
原來最珍貴的禮物,並非珠光寶氣的昂貴,而是贈禮者將你的只言片語悄然納入心底,再于時光之流中打撈起一片凝固的回音,它盛著海風,盛著黃昏,盛著被鄭重拾起的心願,它輕若塵埃,卻足以在靈魂的沙灘上,刻下永恆不滅的潮痕。
這枚小小的貝殼,它不值分文,卻比任何珠玉都更為貴重,它盛著故人如海般深邃的心意,盛著那個海風拂面的遙遠下午,盛著所有被記住的言語。
......
晚霞已褪盡了最後一絲金紅,暮色溫柔地沉降下來,如同為貝殼披上了一層薄紗。
貝殼的輪廓在漸暗的光影中愈發顯得溫潤而清晰,像一枚沉入書海的小小月亮,無聲地發著光。
指尖拂過這處微涼的凸起,那黃昏的靜謐、友人的笑意、還有大海的潮汐,在寂靜的夜里,輕輕回蕩。
陳青魚將貝殼小心翼翼的包好,隨後將其揣進了兜里,朝著海面相反的方向離去,漸行漸遠......
......
......
某酒吧內。
霓虹燈管如毒蛇般,在低垂的天花板下扭動,噴吐出妖異的赤、藍、紫,空氣稠重,是渾濁的香水味與酒精味攪拌成的粘膩漿糊。
震耳欲聾的電子樂和鼎沸人的聲,在牆壁間撞擊、回旋、碎裂,最終攪作一鍋沸騰的雜音。
酒杯踫撞聲清脆如刀片,琥珀色液體在激蕩中潑濺出來,與天花板上流瀉的變幻光暈交相輝映。
遠處陰影里有幾個女人跪在地上,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閉著眼楮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迷離的光斑如鬼魅般在攢動的人臉上游走,忽明忽暗,人影在濃稠的喧囂里擁擠、搖晃、彼此摩擦,笑聲、叫嚷和音樂,一起在蒸騰的悶熱中發酵。
......
酒吧的最里層、隔絕了音樂的重門之後,與外面的喧囂不同,這里僅有幾盞昏黃的燈泡或搖曳的霓虹招牌光線,勉強刺破濃重的陰影,將圍坐在破舊木桌或油膩沙發上的幾張臉映得半明半暗。
空氣渾濁不堪,煙草的辛辣、烈酒的刺鼻和隱約的汗味混雜在一起,幾乎令人窒息。
桌子中央散落著空酒瓶、溢出的煙灰和揉皺的鈔票,坐在主位陰影里消瘦的男人,手上拿著一張紙,上面還有一些不明的白色物體,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緩慢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他身旁的親信身體微微前傾,壓低的聲音幾乎被周遭的寂靜吞噬,只偶爾蹦出幾個冰冷的字眼。
外圍,幾個身形彪悍的小弟背靠著斑駁的牆壁或緊閉的鐵門,沉默地佇立著,眼神銳利的掃視著四周的黑暗,耳朵卻捕捉著桌邊的每一絲動靜。
面前站著的四個人正是白天去抓柚梨奈的幾個人,地上還有那個疤臉男的尸體。
整個空間彌漫著一種緊繃的、危險的寂靜,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只有低沉的私語在煙霧中艱難地蠕動。
岩舞悠介猛吸一口,隨後便開始渾身抽搐,躺在上分上翻著白眼詭異的大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平息下來。
他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隨後看向四人開口道︰“廢物!讓你們抓個小女娃娃都抓不回來!還白白死了個人,要你們是干什麼吃的!”
一人顫顫巍巍的開口,“大......大哥,這不能怪我們啊,本來已經快成功了,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小子。”
岩舞悠介甩了甩手,上面的粉末已經燃盡,他隨手扔掉了那僅剩下的一張紙,“小子?多大的小子?”
“......”四人一片沉默。
“說話!”岩舞悠介猛的一拍桌子。
男人支支吾吾的開口,“額......看樣子大概十七八歲。”
岩舞悠介抄起酒瓶猛的砸向那人,“你們都他媽是飯桶嗎?看著一個個膘肥體壯的,就特麼這麼讓一個17歲的孩子給踹死了?”
“看沒看見那人跑哪去了?有什麼特點?”岩舞悠介繼續追問道。
一人搖了搖頭,“那倒是沒看見,特點......特點......”
“說話!!!”岩舞悠介掏出槍抵在了那人腦門上。
“有有有!有的老大!有的!”男人閉著眼楮,顫抖著身子,“那小子說話好像很奇怪,有一種剛學會的感覺,還帶著一種奇奇怪怪的腔調。”
岩舞悠介給了那人兩巴掌,“都給我滾出去找!這兩個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是!”眾人聞言趕緊跑了出去,生怕走慢了被他留下來,畢竟誰也不想跟一個剛吸完的人有過多的接觸,現在的岩舞悠介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瘋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