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這名字秦蒼記得，是負責設卡圍堵的頭領之一。若是這人點名布置，那說明這一段水路也在他們的設想之內——也就是說，秦蒼原本選作逃生路線的“安全路線”，如今也變得危險重重。
他得改道。
但如何改，是個問題。
秦蒼屏住呼吸，繼續靠前，趁其中一人蹲下調整魚網之時，他瞥見他們身後的草地上壓著幾道深深的車轍痕跡，還有一個被隨意搭起的遮陽布棚。
——這不是普通的布控，是有計劃、有準備的伏擊點！
秦蒼目光陡然一冷。
若不是這兩人閑聊，他甚至不會注意那遮陽布底下還藏著兩個人，一個正在擦拭刀柄，另一個則手里端著什麼……望遠鏡！
一股危機感猛地從腳底升起，沿著脊柱直沖腦後。他沒有再猶豫，身子一沉，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下，順著來路急速退回。
而在水下的那一刻，他腦海里卻已開始快速構思。直接突圍已不現實，他們人數不足、又帶著傷員，硬沖不過去；退回去則會錯過最好的時間窗口，可能被後方追兵合圍。
唯一的機會——便是聲東擊西。
他從水中浮出時，身上濕淋淋的，喘息之間，眉頭緊鎖。
小虎立即迎上前︰“哥？”
“情況不對。”秦蒼沉聲道，“他們不是孤零兩人，林子里還有埋伏。對面已經封住出路，看來我們被他們算進計劃里了。”
劉三面色一白，低聲罵道︰“果然是我連累了你們。”
秦蒼沒有理會，只轉頭看向小虎︰“你帶劉三繼續順水漂，但別直接從主河道走，靠東邊繞，入那片蘆葦蕩。我記得那邊有條淺溪，雖說淤泥多，但若肯趟過去，能接上西南那條山溝。”
小虎皺起眉頭︰“那你呢？”
“我去引開他們。”
“太危險了！”小虎頓時瞪大眼楮，“你要是被他們圍住了——”
“不會。”秦蒼打斷他，聲音堅定得無法動搖，“他們還沒看見我們，那就說明我還有主動權。我若動靜做足，把他們吸引過去，你們就有三刻鐘時間脫離搜索圈。”
小虎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他看得出來，秦蒼不是在逞強，而是……唯一能勝任這任務的人。
劉三勉強撐起身子，艱難地從腰間摸出一支舊打火石，遞了過去︰“拿這個。”
秦蒼看他一眼，接過火石。沉默片刻，他忽然伸出手，在劉三肩頭重重拍了一下。
“撐住。”他說，“別讓我回來看到的是兩具水尸。”
說完，他轉身躍入蘆葦蕩中，很快便消失無蹤。
林風漸漸變得猛烈，仿佛天地都在為即將到來的那場獵殺默哀。
而秦蒼，已化作一頭幽靈般的野狼，悄然繞到伏擊圈的另一側，手里攥著火石，眼中是一片冷冽殺意與毫不妥協的堅決。林子深處，他選了一處堆積枯枝的空地，抽出腰間火折，打了第一道火星。
火光乍現，驚飛一群鳥雀。他眼神微亮，嘴角浮出一絲極淡的冷笑。
“哥——回來！你不能一個人去——”
那聲音帶著焦灼，甚至帶了些微的顫抖。但秦蒼仿佛沒听見似的，頭也不回，腳步又快又狠，踩斷的樹枝碎屑飛起，臉上沒有一絲猶豫。
他知道不能停，也不該回頭。
不是不在乎，而是他太清楚，有些時候，一回頭，就什麼都晚了。小虎是那種一旦你看他一眼，他就會死命拉住你的人。看他一眼，就可能動搖自己的判斷。而此刻，任何遲疑，都是一場災難。
秦蒼深吸口氣，讓濃烈的焦木氣息灌滿肺腑，燻得喉頭發澀。他感覺到肺在抵抗，可心卻冷靜得像被冰封的石頭。他低伏身體，穿梭在林下，避開主路徑，以半環的姿勢朝之前兩名假漁夫的後方包抄過去。
這不是魯莽。是誘敵。
他知道那群人中沒有真正的老獵人。真要是有行家，在煙起第一刻就不會急著撲火，而是撤入風上位點，圍堵煙後逃者。而現在，他听見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和叫喊︰
“起火了——快看那邊！”
“有人縱火！追過去！”
“別等了，趕緊包圍！”
他們上鉤了。
秦蒼的眼角浮現出一抹冷意。腳步如鬼魅般一閃，越過一棵倒伏的老槐樹，他在一段亂石堆後伏下身體，緩緩抽出匕首。刀鋒在陽光下微微泛寒。他屏住呼吸，一點點靠近那個正在提水滅火的家伙。
風聲、火聲、腳步聲……一切交織如臨界前的狂潮，而他就是那浪頭前的礁石，冷硬不動。
那人還在忙著倒水，根本沒察覺到背後的危險靠近。
“砰！”
秦蒼突然出手，用匕首柄敲在那人後頸，精準利落。那人悶哼一聲，連人帶桶摔在地上，失去意識。
動手前他沒有猶豫，動手後也沒有遲疑。他動作極快，抄起那人腰間的短弩，又摸了摸懷中，掏出一枚青銅哨子——是內部聯絡所用。秦蒼嘴角微揚，隨手將其掰斷丟入火堆。
“少一個聯絡點。”他低語，帶著一絲譏諷。
他眼神向林子另一端一掃，剩下幾人已經分散在各個方向，有的在撲火，有的在試圖包抄煙後可能逃跑的方向。而真正的“河路封鎖”已經無人看守了。
他心中迅速掠過一個判斷︰現在，是他們突破的最好時機。
于是，他再次轉身，循著記憶中的路徑，快步返回。
林中風勢漸強，火勢蔓延得愈發迅猛。灌木中彌漫著炭火未燃盡的嗆人焦味，他跑得急，煙氣燻得他眼楮泛紅，喉頭發澀，身體仿佛一把被火逼出的鋼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塊未冷卻的鐵片。
他終于回到了蘆葦蕩邊，卻不見小虎和劉三的身影。木筏已順水而下，只剩下一片被水波擾亂的浮藻和幾道淺淺的腳印。
“干得不錯。”秦蒼低聲說了一句，眼底泛起一絲罕見的輕松。他沒有時間休整，立即躍入水中，順著水流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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