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別動……”他在心里一遍遍祈禱，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手榴彈。
若是小虎暴露，他絕不會讓兄弟一個人送死。
鬼子走到矮灌木旁停了停，一個瘦高的軍曹似乎發現了什麼，皺著眉低頭細看。另一名士兵也走上前，用刺刀撥弄著草叢。
小虎臉上細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閃著光，他閉著氣息，渾身僵硬得幾乎快要發抖。
“動手麼？”秦蒼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手上的汗把手榴彈握得滑膩。
就在這時，小虎猛地從草叢里彈了出去，像只受驚的山雀，矮身疾竄，幾個起落便鑽進了另一片密林。
鬼子們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嘈雜的叫喊，子彈像雨點般追著小虎射去，撕裂了夜色，撕碎了樹葉。
“媽的！”秦蒼低罵一聲，拔腿沖了出去。
他一邊跑，一邊拔槍朝天連開三槍，企圖吸引鬼子的注意。
“在這邊！”他嘶啞地大喊，用自己引開一部分敵人的火力。
密林里頓時亂成一團，鬼子們分散追擊，槍聲四起，野獸驚起，鳥雀成群飛散。
秦蒼在林間飛竄，身影靈活得像鬼魅。他故意踩斷枯枝，引誘追兵往另一條岔道跑去。而小虎，他相信，一定會趁機脫身。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秦蒼咬緊牙關，渾身的血液因為高強度的運動而沸騰。他感到一陣刺痛，從小腿傳來，低頭一看，褲腿上被劃開了一道長口子，血正慢慢滲出。
“沒事，死不了。”他咬牙自語，腳步卻絲毫不停。
前方是一片亂石坡，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憑著多年的戰斗經驗，秦蒼敏銳地捕捉到幾處可以借力的地方。
他像一頭豹子般躍上亂石，身形快得幾乎只剩一道影子。
背後的槍聲漸漸遠了，只有零星幾聲仍在零落地響起。
終于，他在一塊巨石後伏下身，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聆听。
夜風帶著血腥氣息吹來，夾雜著敵人焦急的叫喊聲，但越來越遠了。
秦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喉嚨里帶著一股腥甜。
他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悄悄繞回原地，心里只掛念著一個念頭——小虎。
如果小虎出了事，他這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林子里黑沉沉的，只有偶爾幾只夜鳥在枝頭哀鳴。
秦蒼壓低身子，一步步摸回去，眼楮像狼一樣在黑暗中搜尋著。
突然，他听見一聲極輕的咳嗽。
心髒猛地一緊，他躡手躡腳靠近，撥開一片灌木，看見了小虎蜷縮在一塊大樹根下，臉色蒼白，腿上血跡斑斑。
“小虎！”秦蒼壓低聲音，沖過去，一把把他扶了起來。
小虎咬著牙，額頭冷汗淋灕︰“老秦……我沒事，路線找到了……”
秦蒼鼻子一酸，差點破口大罵，可終究只是咬著牙，把小虎背到背上。
小虎在他耳邊低聲說著︰“前面二里地有條廢棄的水溝，可以繞過鬼子的崗哨……我看得清清楚楚……”
秦蒼一邊听著，一邊朝安全的方向退去。他能感受到小虎身體微微顫抖，那是失血後的虛弱，但小虎死死攥著他的肩膀，聲音里卻透著一種從骨子里滲出來的驕傲和滿足。
“老秦，我行的。”小虎在他耳邊低低地笑著，聲音又輕又遠，像秋夜里最後一片飄落的葉子。
秦蒼的喉嚨發緊，重重嗯了一聲，腳下步伐更快了幾分。
小虎在他背上斷斷續續地喘著氣，身子輕飄飄的，像隨時會被風吹走一樣。秦蒼心里壓著一塊大石頭，越走越沉，但面上卻一言不發，只是更用力地勒緊了雙臂，生怕背上的兄弟一個閃失。
他們穿過一片密林，前方是一條淺淺的溪流，溪水冰冷清冽，打著旋兒流過遍地碎石。秦蒼蹲下身，把小虎輕輕放在一塊干淨的大石上。月光照著小虎蒼白的臉，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汗水。
“等著，我處理一下。”秦蒼低聲說著，動作飛快地從懷里掏出一塊干淨的布條，撕成細條，仔細包扎小虎流血的腿。
小虎咬緊牙關，連哼也沒哼一聲，只是盯著秦蒼，眼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信任與依賴。
秦蒼一邊包扎，一邊暗罵自己心軟，要不是自己答應得太輕易，怎麼會讓小虎一個人冒險？
“老秦……”小虎咬著牙，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去的。”
秦蒼手一頓，心里一陣堵得慌。他沒回話，只是打了個結，拉緊，再拉緊，直到小虎輕輕皺起眉頭才停手。
“撐得住麼？”他低聲問。
小虎重重點了點頭。
“好。”秦蒼直起身，目光一凜，像一把出鞘的刀。他知道，僅靠他們倆，根本撐不了多久，必須得有人接應，必須盡快把情報送出去。
他回頭朝林子深處望了一眼，眼神沉如鐵水。
“小虎，咱們得找劉三。”秦蒼低聲說。
小虎咬著牙應了一聲，艱難地撐著石頭站了起來。秦蒼伸手架住他，兩人一前一後，順著溪流逆行而上。
林子里越來越靜，靜得秦蒼幾乎能听見自己急促的心跳。他知道，敵人已經在搜山，只是暫時還沒摸到這片地方。
穿過一片長滿青苔的亂石堆，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塊隱蔽的小窪地。幾棵歪歪斜斜的老槐樹在夜色中伸著枯瘦的枝椏，像是老人的手在招喚。
秦蒼眼楮一亮，拉著小虎一頭扎進槐樹林，借著雜亂的樹影掩護，摸到了窪地邊緣。
“老秦。”一道低低的聲音響起，從旁邊的草叢里鑽出一個黑影，正是劉三。
劉三臉上沾著泥，眼神里滿是疲憊，卻一見到秦蒼就精神一振。
“路線探清了。”秦蒼低聲說道，聲音壓得極低，卻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急切。
劉三聞言，臉色一變，連忙點頭︰“明白，我這就去聯系前線！”
秦蒼拉住他，眼神逼人︰“帶好暗號，路上小心，別露了行蹤。”
“放心！”劉三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話音未落，已經像泥鰍一樣滑進了黑暗中。
秦蒼目送著劉三離開，心里依舊揪得厲害。他太清楚這一路上的凶險了，一旦暴露，劉三就只有一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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