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他低聲道。
幾秒鐘後，果然，從東南方向傳來一串細微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卻極有節奏。是那種訓練有素的步伐，一听就知道不是尋常士兵。他們藏好身形，屏住呼吸，任由那兩名巡邏兵從二十米外走過。秦蒼眯起眼，那兩人全副武裝，步槍掛在胸前，左側腰間各自帶著一枚彎柄的短刀，走路帶風，身上的裝具擦出細微的“ 噠”聲。
等腳步聲漸遠，劉三低聲說︰“特勤小隊？”
“可能。”秦蒼眼中精光一閃，“你有沒有注意他們腰上的東西？”
“什麼？”
“通訊器。”他緩緩說道，“不是普通的短波，是多頻道切換型號……這地方，能用到這種配置的，至少是戰術聯絡中樞。”
劉三低罵了一句，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秦蒼沒有回應，他只是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們即將接近的目標上。雖然地堡入口已經近在咫尺，但他卻不敢貿然靠近。他仔細地觀察那片地勢，試圖在草叢間發現任何人為的改動。忽然，他眼角一動，在一塊微微翹起的青石下，看見了一枚指甲大小的金屬片。
他輕輕撬起那塊石頭，金屬片下方連接著一根細若牛毛的銅絲。他心中一震——這是老式觸發線，用作報警系統的前置引導。
“他們布了雙重保險。”他說道，“感應光束是明的，觸發線是暗的，一旦不小心踩上，里面立刻警覺。”
“他們真怕我們進去。”
“不。”秦蒼眼中閃過一抹冷光，“是怕我們出去。”
劉三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秦蒼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聲說︰“繼續繞，東側高地可能能看到整個上方結構。”
兩人悄然離開地堡入口，朝東邊的小坡繞去。那一片地勢略高，植被不多，長滿了矮小的灌木。他們爬上高地，秦蒼從懷里取出一個老式測距望遠儀，固定在地面樹樁上，朝著地堡全貌緩緩旋轉。
這一次，他終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片呈扇形分布的地下建築群，表面幾乎全被泥土和藤蔓覆蓋，從上方看去像是自然地形的一部分，但在夜色與微光的映照下，幾處不自然的幾何線條泄露了它的偽裝——這絕非一朝一夕可建成，至少耗費了數月乃至更久。
“你看那幾個通風口。”秦蒼指著望遠鏡中幾個微不可查的凸起，“高度一致，排列對稱，通往地下四個不同區域，說明下面至少是四室分隔，且有獨立系統運行。”
劉三越听越心驚，低聲問道︰“我們……要怎麼辦？”
“我得進去。”秦蒼吐出這句話的時候，嗓音冷得像鐵。
“你瘋了。”劉三急了，“這可不是你一個人能搞的地方。”
“我不進去，我們就永遠只能在外圍打轉。敵人下一步若調兵進駐，咱們連拔掉的機會都沒有。”他回頭看著劉三，眼神里那種孤注一擲的堅決讓人無法反駁，“放心，我不是去送死，我只是去看清楚這頭野獸的心髒在哪。”
他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能不能用你那把狙擊步槍，給我爭取十秒鐘？”
劉三咬了咬牙︰“你要我做什麼？”
“制造混亂，打斷他們的崗哨節奏，我趁機潛進去一探究竟。”秦蒼目光沉靜，語氣卻像利刃劃破布帛，干脆利落，“十秒鐘，不多不少。”
劉三沒再說話，只是從背後緩緩取出那把用了五年的老狙擊，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可以給你十五秒。”
夜風呼嘯，像是某種無形的東西，在林間流竄，冰冷地舔舐著人的臉頰。秦蒼的手指掠過那柄泛著冷光的匕首，握緊又松開，松開再握緊。他站在坡頂，低頭看著那一片沉默地伏在地底的建築結構，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小虎那小子……”他低聲喃喃，自語如夢囈。
他不是猜的。是一種直覺，一種長年在生死線上走動的人才會養成的本能。就像一場暴風雨到來前的壓迫感，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听不到，卻偏偏知道︰來了。
小虎不會听話。他從不是個服從命令的兵，他太年輕，年輕得還沒來得及學會怕。他有股狠勁，也有股不服輸的 性子——但更多的，是那種把“兄弟”兩個字看得比命還重的傻氣。
他會跟上來。
秦蒼知道，因為如果換作是自己，當初的自己，十八歲的自己，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隊長若死了，我就把命送上去陪。”那是小虎在酒後說過的話，臉紅脖子粗，眼神卻倔得像石頭。
秦蒼那時沒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掌沉沉的，仿佛在說︰你若敢來，我便打斷你腿。
可現在，他自己卻走上了這一條命懸一線的路。
“他一定藏在某處。”秦蒼轉身望向黑暗深處，那里林木森然，枝影婆娑，風吹動枝葉間 作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悄無聲息地靠近。“他還沒暴露，但已經很近了。”
“劉三。”他忽然低聲開口。
“嗯？”劉三正調整狙擊鏡的角度，眼神如鐵。
“待會兒開槍之後，幫我留意一下東南那片林子。”秦蒼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如果看到一個一米七六的身影，個子不高，背包有個紅布條……攔下他。”
劉三一愣︰“你是說小虎？”
“八成是他。”
“那小子瘋了吧？”劉三罵了一句，目光卻是有些復雜，“你不是讓他留守老林哨麼？”
“是。”秦蒼緩緩點頭，目光落在前方的地堡之上，“但我沒親口說的命令，他未必會信。”
劉三咂了咂嘴，不再說話。他認識小虎，那小子跟了秦蒼快兩年，跟狗崽子似的，秦蒼去哪，他就往哪兒躥。眼楮里那點兒崇拜藏都藏不住——劉三不是沒勸過他幾次，勸他別一頭熱，但小虎只當耳邊風。他從來不是服誰的兵，他就服秦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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