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駕臨的話音剛落,連一直不動聲色的許不凡,也忍不住抬眼望向天際。
只見雲端降下一道身影——那是位道風仙骨的老者,身側仙劍嗡鳴著托其身形,如踏清風般緩緩落地,衣袂飄飄間,自帶一股絕塵的空靈之氣。
院內,周老爺與管家一行人听見動靜,早已急匆匆趕來相迎。“周長福攜全家,恭迎仙師大駕!”
周老爺話音未落,已帶著滿院人等齊齊跪倒在地,額頭幾乎貼住冰涼的青石板。
老管家花白的胡須抖得厲害,不是害怕,是抑制不住的激動;
一旁的下人們更是渾身發顫,手腳都不知該往何處放——畢竟,這可是只在傳說中听過的仙人啊,今日竟真真切切出現在眼前。
“周大官人不必多禮,起身吧。”
仙師面上笑意溫煦,語氣謙和有禮,絲毫不見架子。
“謝仙師!”周老爺畢竟是見過場面的人物,雖心頭仍激蕩著驚濤駭浪,卻已能強壓下那份震撼,躬身起身時,臉上已堆起得體的笑意,“家宴早已備好,仙師這邊請,晚輩為您引路。”
說罷,便躬著身,小心翼翼地引著仙師往正廳走去。
“嗯。”
仙師笑意不減,微微頷首,抬步便要邁入主廳。
眼角余光掃過門邊臥著的那條土狗時,他只淡淡一瞥便收回了目光——凡俗人家養些牲畜再尋常不過,不值一提。
可就在足尖即將跨過廳門門檻的剎那,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竟讓他心頭猛地一跳。
那眼神……分明帶著人類才有的審視與探究!
仙師下意識轉頭,正對上許不凡那雙目不轉楮的眸子。
“許是眼花了,不過一條土狗罷了。”他暗壓下心頭莫名的悸動,在心里這般勸慰著,卻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那眼神清亮銳利,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哪里像牲畜,分明是人的眼神!
“這究竟是土狗,還是……”仙師心中疑竇叢生,腳步也下意識頓住了。
沒錯,許不凡正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猜測著“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修為?”
“仙師?”見仙師盯著門邊的土狗出神,周老爺忍不住輕聲喚了句。
“哦?”仙師猛地回神,抬手揉了揉額角,低聲嘟囔著,“許是趕路久了,有些乏了。”
周老爺忙躬身應著,依舊畢恭畢敬地引著仙師在主位坐下。
不多時,下人們端著熱菜魚貫而入,一道道佳肴擺在桌上,熱氣蒸騰間,濃郁的香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廳堂。
許不凡的目光早被桌上的吃食勾了去,直勾勾地盯著那滿桌菜肴。
酒壺已燙得溫熱,周老爺親自為仙師斟滿酒杯,垂手侍坐一旁。
“太奢侈了,就兩人吃飯,竟擺了滿桌菜……”許不凡流著哈喇子,看著那油光 亮的肘子、冒著熱氣的炖雞…——沒辦法,如今頂著這副土狗身子,饞蟲一上來,連口水都管不住。
仙師眼角余光瞥見那條土狗對著飯菜流口水的模樣,終究是尋常牲畜的習性,先前那點異樣感漸漸消散,暗自松了口氣︰“果然是眼花了。”心下這般想著,便將注意力轉回了席間。
席間兩人推杯換盞,仙師雖已超凡脫俗,卻也未斷了口腹之欲,與周老爺談笑間吃得暢快。
“奶奶的,老子也想吃!”許不凡看得眼熱,心頭火起,忍不住想罵出聲,可喉嚨里滾出的只有“汪汪”兩聲犬吠。
這動靜再次引來了仙師的目光。
他看了眼蹲在門邊直吐舌頭的土狗,夾起一塊油光發亮的大肘子,指尖輕輕一點。
那肘子便像長了翅膀般,掙脫筷子的束縛,悠悠然飄到許不凡嘴邊,香氣拂得它鼻尖發癢。
“仙法!真是仙法啊!”周老爺看得兩眼發直,忍不住低呼出聲,臉上寫滿了敬畏與驚嘆。
管家更是激動的直呼神仙,一旁上菜的小丫鬟輕捂小嘴,難掩心中震撼。
許不凡盯著眼前飄著的肘子,鼻尖縈繞著醇厚的肉香,心里卻擰成了疙瘩︰“吃,還是不吃?”他暗忖,“君子不受嗟來之食,老子豈能被一塊肉收買?”
可那饞蟲早已在五髒廟里鬧得翻江倒海,舌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不吃,土狗餓死了,老子就得回去了”
沒辦法,許不凡還是三口兩口的就下肚了。
誰讓他只是一條土狗呢。
“再來杯酒啊,老子也想嘗嘗!”許不凡盯著仙師手邊那盞泛著琥珀光的酒杯,喉頭滾動著,嘴里卻只發出“汪汪”兩聲急叫,眼神里的渴望再明顯不過。
“這狗……竟還想喝酒?”仙師剛平復下去的心緒,猛地又被吊了起來,像被無形的線拽著往上提,突突直跳。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許不凡,見那目光直勾勾鎖在酒杯上,竟帶著幾分人類才有的貪饞與執著。
猶豫片刻,仙師還是依樣施為,指尖微動,那盞斟滿了酒的白玉杯便輕飄飄地浮起,穩穩送到許不凡鼻尖前,酒香撲鼻啊。
他藏在寬大道袍下的手,指節已微微收緊,心跳得愈發厲害——這絕非尋常土狗的行徑。
一旁的周老爺終于按捺不住,臉上滿是困惑︰“仙師,您這是……”先前喂肉,他只當是仙師隨性展露神通,可如今連酒水都要喂給一條土狗,實在讓他摸不著頭腦。
“莫非是只開啟了靈智的妖獸?”仙師心頭暗忖,可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對,從未听聞有狗形妖獸的記載……”他眉頭緊鎖,愈發覺得這土狗透著古怪。
許不凡鼻尖縈繞著醇厚的酒香,酒蟲早已在肚里鬧翻了天。“喝還是不喝?會不會露了破綻?”念頭剛起,又被他強壓下去——管他呢,大不了就是回去,權當在這兒多體驗一番罷了。
他仰頭便將杯中酒液舔了個干淨,咂咂嘴,一臉回味︰“這酒竟如此醇厚,比凡俗烈酒不知強上多少!”
仙師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瞳孔猛地一縮,隨即涌上難以抑制的狂喜︰“縱然不是已知妖獸,這狗也絕非尋常!若能帶回宗門,以馭獸術悉心調教,假以時日,……”
他也說不上來,一條能修煉的狗能做什麼,那啥,不還是狗嗎?
許不凡卻沒管他心中盤算,只是望著空酒杯,又“汪汪”叫了兩聲,那眼神里的意猶未盡再明顯不過——顯然是想再來一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