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天的目光，掃過寇仲和徐子陵。
最終，落在寇仲身上。
“小仲，明日午時，廣陵碼頭。”
“你，便做那主祭之人。捧好它！”他
最後三個字，輕飄飄的，卻重逾千鈞。
次日，午時。
廣陵碼頭。
往日里喧囂鼎沸、千帆雲集的運河碼頭。
此刻的氣氛，卻凝重得令人窒息。
寬闊的河面上，漕運的船只被強行驅趕到兩側。
空出了中央一大片水域。
碼頭上，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卻詭異地沒有多少嘈雜之聲。
揚州本地的幫會頭目、穿著綾羅綢緞的富商巨賈、儒衫方巾的士林名流。
乃至一些身份曖昧、氣息陰沉的江湖客。
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趕或者說“邀請”到了這里。
他們涇渭分明地站著，彼此交換著驚疑不定的眼神。
空氣中彌漫著，不安的揣測和壓抑的恐懼。
更多的，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平民百姓。
他們被擠在更外圍。
伸長了脖子，臉上帶著麻木的茫然和對未知的恐懼。
碼頭上風大，吹動著破舊的衣衫，帶來陣陣寒意。
碼頭正前方，臨時搭建起一座簡陋的木台。
台上空空蕩蕩，唯有一人。
寇仲。
他獨自一人站在高台中央。
一身洗得發白的勁裝，在獵獵江風中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無數道目光，或審視、或懷疑、或貪婪、或畏懼。
如同無形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在他身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台下人群中隱藏的幾道異常強大而冰冷的氣息。
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緊緊鎖定著他。
那是杜伏威派來的高手？
還是朱粲的探子？
亦或是魔門中人？
僅這些目光，便如同實質的山岳，沉甸甸地壓在他肩頭。
他體內的長生訣真氣。
似乎也被這山雨欲來的氣氛所引動，加速流轉。
牽動著經脈深處那頑固的異力灼痛，一陣強過一陣。
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體內穿刺！
額角的冷汗，瞬間滲了出來，背脊繃得筆直。
時間，仿佛凝固。
日頭漸漸爬高，毒辣地炙烤著碼頭上的人群。
不安的騷動開始蔓延，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響起。
“搞什麼名堂？”
“那小子是誰？寇仲？听說是近來揚州城中風頭最勁的年輕人？”
“故弄玄虛！杜總管的大軍就在城外，朱粲那魔王的人馬也快到了…”
“魔門…陰癸派的人好像也來了…”
“噓！噤聲！”
就在這躁動不安，懷疑和惡意即將達到頂點。
連寇仲都感覺，自己快要被台下那無形的壓力碾碎。
體內灼痛幾乎要沖破喉嚨，化作嘶吼的剎那......
一股冰冷、幽邃、如同萬載玄冰般的氣息。
毫無征兆地降臨！
這氣息，並非來自台下洶涌的人潮。
而是源自寇仲的懷中！
那塊沉寂的和氏璧玉璽！
寇仲渾身劇震！
這一點，白夜天可沒跟他說過。
所以，他是真的震驚。
懷中的玉璽，猛地變得滾燙。
一股無法形容的，浩大而混亂的氣息洪流。
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被強行喚醒。
驟然爆發，鋪天蓋地地卷向四方。
也有一部分，順著他的身體，蠻橫無比地沖入四肢百骸！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嘶吼，沖口而出！
寇仲只覺得自己的頭顱，仿佛要炸開！
那玉璽中蘊含的強大氣息，瞬間沖入了他的紫府！
眼前所見，不再是碼頭人群。
而是光怪陸離的幻象——奔騰咆哮的滔滔大河！
崩塌碎裂的巍峨宮城！
無數扭曲嘶吼的戰場廝殺虛影！
他自身的意識，被這驟然的氣息洪流沖擊得搖搖欲墜。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徹底沖垮、吞噬的千鈞一發之際！
另一股溫和，卻又充滿霸道的氣息。
如同定海神針般，驟然切入！
是白夜天！
那股氣息，精準地引導著玉璽狂暴的氣息洪流。
並非壓制。
而是如同最高明的馭手，駕馭著這頭失控的凶獸！
轟——！！！
寇仲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一道粗大無比，凝若實質的燦金色光柱。
猛地自他懷中玉璽之上綻放，瞬間籠罩其全身。
直接沖天而起！
直貫九霄！
光柱煌煌，猶如神跡。
直接撕裂了揚州城上空，千丈高空之上的雲層！
陽光仿佛都被這光柱吸引、匯聚，變得更加熾烈奪目！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
如同無形的潮汐，以寇仲為中心，轟然席卷整個碼頭！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距離木台最近的一圈人。
無論是桀驁的幫會頭目、矜持的富商、還是那些氣息陰冷的江湖客。
全都臉色煞白，雙腿不受控制地發軟。
如同割倒的麥子般，齊刷刷跪倒在地！
他們體內的真氣，瞬間失控亂竄，氣血翻騰。
連抬頭仰望那光柱，都做不到！
眼中只剩下無邊的驚駭，以及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敬畏！
更遠處。
黑壓壓的平民人群，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
成片成片地匍匐下去！
他們或許不懂，那光柱代表著什麼。
但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對煌煌天威的恐懼。
讓他們只能本能地叩首！
“天…天命！”
“玉璽！是傳國玉璽的光！”
“天命所歸！真的是天命所歸啊！”
“寇仲！是寇仲！”
驚呼聲、狂熱的吶喊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
瞬間取代了之前的騷動和懷疑。
匯成一片沸騰的聲浪，席卷整個碼頭！
無數道目光，充滿了狂熱、敬畏、臣服。
死死地聚焦在光柱中心，那個在痛苦與威嚴交織中，身影有些搖晃的年輕人身上！
磅礡的氣息洪流，依舊在寇仲紫府中沖撞。
但在那煌煌光柱的籠罩下，在外界山呼海嘯般的“天命”吶喊聲中。
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仿佛他自身渺小的意志，正被強行糅合進一個更加龐大、更加浩瀚古老的“勢”之中。
痛苦依舊。
但在這萬眾匍匐、天命加身的瞬間。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虛幻的掌控感。
悄然滋生。
也就在這光柱貫天、萬眾臣服，狂熱氣氛達到頂點的同一剎那！
一道縹緲如煙，卻又帶著蝕骨陰寒的冷哼。
如同細小的冰錐，精準無比地穿透了震天的聲浪。
刺入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三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