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嘟,滴——嘟。
“...喂,听得到我的聲音嗎?”
瓷磚用它的冷漠刺入指尖,從肌膚下,一點一點將自我和血肉分離。黑川景光听到,壓在耳下的“瓷磚”在對自己說話︰
“外界感知功能良好,代號‘繭’程序精神分析系統同步率正常。”
炫目的白熾燈直直照進眼楮,瞳孔渙散。
黑川景光覺得自己應該思考些什麼,卻不知為何,完全感覺不到自我的存在。
思維被動凝滯著。
或許從此就可以永遠停止思考,再也不需要面對苦痛了。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
“...景光?放松坐下,我們繼續上一次的療程吧。”
意識從困倦里回籠,諸伏景光低頭,將獨屬于兒童的幼小渾圓的手指捏得一張一合。
“怎麼了嗎?”背過光的心理醫生坐在對面,有些疑惑。
“沒什麼!”
七歲的諸伏景光搖搖頭,蹬腿爬上升降椅,繼續接受今天的治療。
“那我們就還是老樣子,從對你影響最大的童年回憶開始梳理吧?”
男孩雙手撐著椅凳,邊不規律地搖晃著小腿邊回憶道︰
“對我印象最大的就是小學一年級時,目擊父母被害的回憶。門鈴突然急促地響起,爸爸只好無奈地放下碗筷,讓我們先吃,自己去開門迎客。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了父親和某個男人的爭執聲,听他們談話的語氣,應該是認識的熟人。
有些擔心的母親最終也放下碗筷,探出頭查看,就在那時,門外響起了父親痛苦的呻吟。慌張的母親立即將我塞到壁櫥內,囑咐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出去。
沒過多久,外面彌漫開血液的味道,母親的聲音也消失不見了。”
醫生若有所思地在病歷本上記錄,轉動著筆桿繼續追問︰“那你當時有看到凶手的面容嗎?”
男孩沉默片刻,點頭又遲疑地搖頭“我看到了...但是在看到之後我就暈了過去,一覺醒來,已經不記得凶手的長相了。”
“你還記得那天的晚飯有些什麼嗎?”
“那天的晚飯如往常一樣,由媽媽負責制作。哥哥當時去參加夏令營了,家里只有三個人,所以菜色並不是很豐富...”
菜肴鮮香的氣味拂過鼻尖,母親每次烹飪的佳肴都是難得的上品,但那天具體是哪些他已經不得而知。根據當時的印象回憶,有兩道一般般,一道不喜歡的。
“有一道納豆拌生菜實在是難以下咽,我當時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那種滑膩的口感,還被父親訓斥著不能挑食呢。”
“原來如此。”對面身披警服的醫生直直看來,“所以你就故意不告訴父親自己的預感,放任他一個人前去開門,對嗎?”
“...?”
見他稚嫩的臉龐閃過茫然,醫生理所當然地撐著臉,一字一句清晰重復道︰“你說過吧,當時听到了‘急促響起的鈴聲’,也就說明你當時已經察覺了不對,但你還是沒有作為。”
“內向和疑慮不是借口,如果你真的深愛自己的父母,哪怕存在杞人憂天的可能,為什麼不開口提醒他們?如果你當時提醒赤手空拳的父親,說不定凶殺案就不會發生。”
世界上的很多悲劇都是如此。
哪怕稍微施加一些小小的偏轉力,毀掉誰一生的災害就能夠被避免。人們在厄運降臨前本來有無數次機會更改,有無數的時間鍛煉自我︰
真誠地說出某句話就能挽回他人,殷勤老實的練習就能考進更好的學校,提前送或許不舒適的寵物或者家人就醫。
但這些通往幸福的奇契機,大多都會因片刻的怠惰和不作為消逝
——諸伏景光也是如此,他是那個對厄運視而不見的罪人之一。
“錯的是殺死爸爸媽媽的犯人,我當時只是一個孩子,我只是什麼都不懂的受害者而已!”
諸伏景光情緒激動地捂住臉,跳下椅子,想要尋找診療的出口。
他當然知道醫生說得簡直離譜到極點!
將責任和過錯強行扭曲,怪罪受害者,這算什麼醫生!
但很快,一絲疑慮溜到他的心門邊發問...自己真的一點過錯都沒有嗎?
“景光,你有仔細想過自己為什麼只記得討厭吃的菜嗎?”即使患者想逃脫,醫生的聲音還是那麼悲天憫人。
一陣嗚嗚低懸的耳鳴突然從太陽穴後方開始擠壓神經。
“你知道嗎?在有些案子里,毫不作為、逃避現實的旁觀者也是幫凶。
心理學中,每個人記憶中深刻記住的節點,就反映著他當時潛意識最在意的事情。你記住的飯菜難吃,恐怕隱喻著幼年時對母親這份不在乎的不滿。
小孩子的善惡價值是很嚇人的,在觀念還沒成型時,他們的所作所為全憑個人惡好行事。凶手和父母都是成年人,漫長的戰斗過程中,你有充足的機會記住凶手的名字和長相,為父母平冤。
但事實上,你所做的只有逃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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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幼年時拿心理疾病逃脫筆錄審問,在親戚家寄養時心安理得的遠離故鄉享受供養,在警校期間躲避矛盾充當調和關系的和事佬,在臥底黑衣組織期間逃避活下去的機會,將所有的怨恨和痛苦留給降谷零。”
黑門遙夜從容不迫地拉上純白的橡膠手套,垂眸,搭上諸伏景光的耳畔輕輕低語︰
“你拋棄了留守在現實中,克服苦惱也要守護你的生者們,懦弱地、甚至迫不及待地奔向死亡的懷抱。”
呆愣跪在試驗場中央的黑川景光臉色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醫生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無情地剖開他內心深處的傷疤。他感到一陣窒息,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喉嚨。
“不…不是這樣的…”他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聲音沙啞而顫抖,“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黑門遙夜打斷他,眼神銳利如鷹,“只是害怕?只是無助?還是只是…根本就不在乎?”
黑川景光無法回答。他知道自己當時的恐懼和無力,但他也清楚,那些逃避和放棄,確實是他的一部分。他無法否認,也無法逃避。
“景光。”冰冷的手術刀遞到他手中,醫生的聲音低沉而磁性,引人共鳴,“如果你真的想贖罪,就親手結束掉這個骯髒卑劣的自己吧。”
“今天就是你重生的日子。”
黑門遙夜柔聲引誘道,悄然將刀尖轉向黑川景光的咽喉,
“接受調和後,你將獲得一個完美的、嶄新的自我,一個新的名字。你將從過往諸伏景光的骨灰里站起,重新彌補他造成的遺憾。
現在,機會就把握在你的手中。如果你覺得自己有罪,就用自己的血來洗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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