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山之後,戰火連連。
郾城之戰、襄陽之戰、堯山之戰……金兵南下如潮,大宋節節敗退。
而趙玖,這位倉促登基、倉皇南渡的宋高宗,似乎將“南逃”二字,刻進了骨血。
每逢戰事吃緊,他的選擇始終如一——跑!
在一次次倉促的行在轉移中,獨孤求敗早已習慣了營地里那一派雞飛狗跳的場景,也早已學會在戰報未達之前,預判趙玖的下一步︰不是整裝御駕親征,不是召集大軍反攻,而是——帶著文武百官逃走。
而這其中,最常听見的一句話,就是岳飛風塵僕僕歸來,鎧甲染血,眼圈發黑,滿臉郁悶地走進營帳,坐下第一句話永遠是︰
“大哥、二哥,官家又逃跑了。”
這語氣、這神情、這節奏,配上岳飛那一臉憋屈的表情,讓獨孤求敗每次听見,腦中都浮現出西游記中,豬八戒對著孫悟空的說的那些名場面︰
“大師兄,師父又被妖怪抓走啦!”
——只不過,如今扮演“師父”的,是那位身披龍袍、腳踏雲靴的趙構。
每次岳飛說完這句話,秦檜便會捂著額角長嘆一聲,獨孤求敗則是一言不發,抬手撫劍,臉上的表情仿佛在思考︰
“若我此刻斬了他,會不會改寫這個天下?”
當然,他也知道,這個“師父”,哪怕是天天被“妖怪”抓走,也總能平安地“逃出生天”,繼續下一輪的逃命旅程。
獨孤求敗一度懷疑,趙玖是不是其實有“跑路的天賦”,不然怎麼每次都跑得比敵軍快?比風還快?
曾有一次,堯山前線剛剛失利,消息還未傳到行在,趙玖的車駕便已悄然出發,文武百官還在爭吵,等他們反應過來,皇帝已經“駕崩”般地“駕臨他處”去了。
岳飛當時回來,看著空蕩蕩的營帳,張口就來︰“大哥,官家又……沒了!”
秦檜揉了揉額角,聲音低沉︰“他不是人沒了,是朝廷沒了……”
獨孤求敗嘆息,仰頭看著夜空,幽幽道︰“等哪天他再逃,我們干脆不追了,直接另立一個皇帝,成嗎?”
岳飛大驚︰“三弟慎言!”
秦檜卻眯了眯眼,低聲道︰“……不如,真該考慮。”
讓獨孤求敗沒有想到的是——趙玖打金人不行,收拾自己人倒是一套一套。
他不過是在私下嘆了句氣,說了句“等哪天官家再逃,我們干脆不追了,直接另立一個皇帝,成嗎?”
這原本不過是戰敗之後的憤言,卻不知被誰傳了出去,不多時便傳到了趙玖耳中。
更讓人心寒的是,那些一路南逃,未嘗一戰的文武大臣,此刻卻如嗅到血腥的鬣狗一般,紛紛彈劾獨孤求敗,言辭激烈,咬定他“妄議國政,意圖謀反,圖謀不軌”。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朝堂上,一封封密奏飛向御前,趙玖雖未明言,但對獨孤求敗已然心生忌憚。
而幾乎與此同時,秦檜、岳飛二人相繼被奪兵權,調離前線。
朝中清流沉默,舊部啞口,人人自危。
岳飛怒不可遏,卻被秦檜一把按住肩頭,只低聲道︰“三弟,恐怕要走了。”顯然秦檜這個穿越者對獨孤求敗的性格還是有所了解,狂傲,卻不肯拖累別人。
那一日夜深,營帳之中,獨孤求敗未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坐了整整一個時辰。
他看著手中佩劍,指腹緩緩摩挲著那略顯斑駁的劍鞘,心中百感交集。
他本以為,自己穿越而來,能夠憑一身武藝、幾分謀略,改寫這段歷史,匡扶大宋。
卻沒想到,戰敗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身後之刃。
趙玖對金兵一退再退,卻對自己兄弟卻是能手起刀落的很干脆。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營帳內只留下一封手書與一柄長劍。
信上字跡遒勁,卻不失沉靜︰
“大哥,三弟,此去一別,不知何時再會。
三人結義,謀抗金,原以為可改天命,卻不想困于人事。
我獨孤求敗,身入武道,不忍再牽連二位,今日拂袖而去,
世界很大,生活更大,朝堂正史本是屬于你們的,卻未必是屬于我的。”
信末未署名,只留下一枚淡金色的印記——一柄斷劍,嵌著“敗”字。
岳飛讀罷,失神良久,雙手緊握,低聲道︰“他走了。”
秦檜垂眸,眼底神光微閃,許久才輕聲道︰“他不是真的走了……他是在,為我們留路。”
“世界很大,生活更大。”
這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卻仿佛一道雷霆劈入了秦檜的心海。
——這不是一句普通的言語,這是“那邊”的人說的話。
他明白,他當然明白。那是屬于另一個時代,另一個世界,另一種認知體系的東西。
秦檜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荒涼的灑脫。
是的,他懂。作為穿越者,他懂得太多,也看到太遠。
這個世界,于“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支線劇情,一個未完成的副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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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金國、蒙古、遼、西夏……這些名詞在書本中再熟悉不過,如今成了他親身參與的棋局,但他也清楚——
再往後,還有更大的風暴。
不遠的歐羅巴,那些尚在內斗、分裂、黑暗中的文明,終會崛起。
從意大利半島走出的征服者,從英吉利海岸駛來的黑帆,從西班牙港口出發的十字旗幟——他們終將來到東方,帶著火藥、船炮、與十字架。
到那時,金人、宋人、蒙人、漢人……又有何分別?
他們的眼中,只分奴與主,資源與財富,信仰與異端。
若與金人為敵,不過是兄弟鬩牆;若與那些西方文明為敵,才是文明之戰、生死之戰。
秦檜眼中露出一絲幽深。
“若要保存中華,或許……也該有所變通。”
他緩緩坐回營帳,腦中早已勾勒出一個新的藍圖——不再只是為了一場抗金的勝負,而是為未來東方文明的延續,為大宋、為華夏,尋一條能夠“活下去”的道路。
可是他沒有意識到,正是這念頭,正在改變他原本的軌跡。
從一位想要力挽狂瀾的穿越者,變成了一個開始權衡成敗得失、犧牲理想換取現實的“政治家”。
也正是在這一刻,他心中那根名為“信念”的弦,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他不再以岳飛的忠烈為理想,也不再以獨孤求敗的劍道為信仰。
他開始衡量人、衡量局勢、衡量“代價”。
從此,他在歷史的洪流中,悄然踏上了那條不歸路。
正義與背叛、忠義與私謀、改革與屈服,開始在他心中激烈踫撞。
某一日,當後人翻閱史書,看到“秦檜”之名時,或許只剩下一句︰
“風波亭下,無數忠魂埋骨,誰記得彼時,他也曾心懷天下。”
宿命,正在悄悄合攏。
夜色沉沉,屋內燭火微弱,映照著幾張或驚訝、或凝重的臉。
上官劍南半躺在床榻之上,胸前裹著紗布,仍未痊愈,臉色略顯蒼白。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坐在窗邊的獨孤求敗,喉頭動了動,低聲道︰“你說……你是岳飛的二哥?”
獨孤求敗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楊一中和韓熙兒面面相覷,皆難掩心中震動。他們從未想過,這個沉默寡言、出劍如電的獨行劍客,竟然有如此沉重的過去。
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那個歷史上以“忠勇無雙”傳頌千古的岳飛,居然與歷史上千夫所指的奸臣秦檜,曾是結拜兄弟。
氣氛一時間變得凝重起來。
上官劍南抬眼看著獨孤求敗,神色復雜︰“那……岳飛的死,你打算怎麼處理?”
獨孤求敗緩緩抬起頭,眼神深邃如夜,沉聲道︰
“結拜那天,我就曾對大哥說過一句話。”
“兄弟殺我兄弟者,兄弟殺之。”
他眼神如刃,語氣平靜,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寒的殺意︰“所以他的命,只能由我來取。”
屋內霎時一片死寂。
燭火在風中晃動,影子在牆上搖曳不止。楊一中喉嚨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什麼來。
上官劍南緩緩坐直了身子,目光復雜至極︰“……你真下得了這個手?”
獨孤求敗沒有看他,只是抬頭望向窗外的夜空,聲音低啞卻堅決︰
“他是我大哥,曾並肩抗金,曾謀大計,曾替我擋箭護我性命。
但他殺了二哥,殺了岳飛。
有些事,一念生,一念死。”
窗外風聲淒緊,猶如鐵馬金戈的哀鳴,在這個夜晚響徹人心。
楊一中低聲道︰“可那是秦檜,是如今權傾朝野的丞相……”
獨孤求敗輕輕一笑,笑意中滿是悲涼︰“所以要他命的人,不能是別人,只能是我。”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輕撫著劍柄,眼神清冷如冰。
“我這一劍,不是為了復仇,不是為了名聲,是為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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