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縣政府辦公樓的窗戶,在地上投下刺眼的光斑。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焦灼的氣息,蟬鳴聲從窗外的老槐樹上鑽進來,聒噪得讓人心煩意亂。
孫玄推開吳書記辦公室的門時,吳書記正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手里捏著一支煙,煙灰已經積了長長一截,快要墜落在地上。
他反手帶上門,“ 噠”一聲輕響,在這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吳叔。”孫玄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煩躁,“調查組的這些人,分明就是鐵了心要冤枉我們紅山縣。我們找再多的證據都沒用,他們根本就不講理!”
吳書記緩緩轉過身,將煙蒂摁滅在滿是煙蒂的煙灰缸里,發出“滋啦”一聲輕響。他的臉色憔悴,眼底布滿了紅血絲,顯然是一夜沒睡好。
“是啊,”他嘆了口氣,聲音沙啞,“這些人根本就不講理。”
孫玄走到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們找到的中央文件,他們看都不看;那麼多證人站出來說話,他們一句‘地方保護’就全否了。這哪里是調查,分明是來定罪的!”
吳書記沉默著,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沉悶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狠厲,語氣也變得咬牙切齒︰“他們不講理,那咱們也得來點不講理的了!真當咱們紅山縣是軟柿子,好欺負不成?不就是些下作手段嗎,誰不會?他們既然把路走絕了,就別怪咱們心狠!”
孫玄心里一動,抬頭看向吳書記。他知道,這位平日里溫厚的老書記,是真的被逼到絕境了。
吳書記說著,伸手拿起桌上的黑色電話機。那電話機是老式的轉盤式,機身有些掉漆,卻被擦得 亮。
他手指用力撥了個號碼,電話接通後,語氣簡潔而威嚴︰“讓鄭源立刻來我辦公室一趟。”說完,不等對方回應,就“啪”地掛了電話。
辦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牆上掛鐘的滴答聲,一聲聲敲在兩人的心上。
孫玄看著吳書記緊繃的側臉,心里明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恐怕會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進來。”吳書記沉聲道。
門被推開,鄭源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藍色工裝,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結實的小臂,臉上帶著幾分疑惑。
鄭源是吳書記的司機,為人精明干練,更重要的是,他絕對可靠。
“書記,您找我?”鄭源站在門口,目光在吳書記和孫玄之間掃了一圈,察覺到氣氛不對,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吳書記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坐。”
鄭源依言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吳書記看著他,開門見山︰“小鄭,玄子,現在的情況,你們也都清楚。調查組步步緊逼,非要給咱們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這是要把咱們往死路上逼。”
鄭源點了點頭,臉色凝重︰“我听說了上午開會的事,那些人確實太過分了。”他性子急,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所以,”吳書記的語氣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咱們不能再跟他們講什麼道理了。他們要下作,那咱們就陪他們下作。這件事,只有你們兩個去辦,我才放心。交給其他人,我信不過。”
孫玄和鄭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凝重,卻沒有絲毫猶豫,同時點了點頭︰“書記,您說吧,要我們做什麼。”
吳書記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巨大的決心︰“調查組一共五個人,為首的是那個姓趙的。要想讓他們把給上級的書面材料改過來,從‘搞封建迷信’改成‘正常出殯引發的意外沖突’,咱們只有一個辦法——拿住他們的命脈。”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是陷害也好,是找他們的把柄也好,必須把這五個人的致命把柄攥在咱們手里。”
“他們在乎什麼,咱們就打什麼;他們怕什麼,咱們就來什麼。總而言之,一定要讓他們乖乖听話,把材料改過來。你們可明白?”
孫玄心里一凜。他知道吳書記說的“把柄”意味著什麼,這在平時是絕對不能踫的紅線。
但此刻,看著吳書記眼底的血絲和決絕,他沒有絲毫猶豫,重重點頭︰“書記,您放心,我們知道該怎麼辦。”
鄭源也用力點頭︰“您就等著好消息吧。這五個人既然敢來紅山縣撒野,就得付出代價。”
鄭源給吳書記當了這麼多年司機,見多了各種手段,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吳書記看著兩人堅定的眼神,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
他擺了擺手︰“行,那就去辦吧。具體怎麼實施,你們兩個商量著來。需要人手,需要錢,需要任何東西,盡管開口,縣里能調動的資源,都給你們優先安排。”
“明白。”孫玄和鄭源異口同聲地應道。
兩人站起身,朝著吳書記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關上門的瞬間,孫玄和鄭源都沒有說話,只是快步朝著樓梯口走去。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走到樓梯拐角處,鄭源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問孫玄︰“玄子,你怎麼看?”
孫玄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腦子里快速盤算著︰“這五個人剛到紅山縣,住在縣委招待所。姓趙的是頭,看著油光水滑的,不像個干淨的。
剩下四個,一個戴眼鏡的,看著像個書生,估計是搞文書的;還有兩個是跟班,看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最後一個年紀大點,不愛說話,眼神陰沉沉的,得重點盯著。”
鄭源點了點頭︰“我下午去招待所周圍轉了轉,那姓趙的昨天晚上偷偷摸摸出去過一次,快半夜才回來,身上還帶著酒氣和脂粉味。”
孫玄眼楮一亮︰“這就是個突破口。他一個調查組的,深更半夜出去鬼混,本身就有問題。要是能抓到他的現行……”
“我已經讓人盯著了。”鄭源接口道,“招待所旁邊有個寡婦,平時不怎麼正經,我懷疑姓趙的昨晚就是去了她家。”
“好。”孫玄拍了拍鄭源的肩膀,“你負責盯著姓趙的和那個老陰貨,我去查查那個戴眼鏡的和兩個跟班。
戴眼鏡的搞文書,說不定手里有什麼把柄,或者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愛好。兩個跟班看著就貪財,或許能從這方面下手。”
鄭源點頭同意︰“分工明確,晚上咱們在老地方踫頭,交換消息。”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