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
天朗氣清，明德門依舊井井有條地……追求“真善美”。
是的，真善美。
是的，真善美。
“早上好，半夏師弟，今晨膳堂提供靈芝燕窩粥，可清熱潤肺。”
“師弟，記得晚間有內門師兄特意準備的《如何愛自己與他人》的公共誦讀課，不來听听嗎？”
“今天弟子斗法時情緒略有波動，我們已將雙方送去反思閉關房。”
“師叔有交代，咱們講道在即，一切以和為貴。”
朱浩面無表情，站在靈植堂外，
看著兩個剛剛斗完法的家伙坐在蒲團上對視打坐，邊念檢討邊道歉，心里說不出啥滋味。
“不是……”
他低聲嘟囔，
“這門派……到底還是不是魔教啊？”
他這明牌臥底當的怎麼和之前的游戲體驗完全不一樣了啊！
也不是完全不一樣，
之前的他，還有許多的人在詐騙他呢，
現在可好，一個推銷的都沒有！
有啥尋寶的活動也不叫他了，
這里的風氣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太過于和平了吧。
這不正常！
彈幕也陷入沉默三秒︰
【……我也懷疑，我現在看這風評，簡直比正道還正。】
【明德門到底想干啥啊？是想拿道德獎嗎？】
【浩哥說出我們心聲︰就不能好好當個魔教了嗎？】
而且，按照游戲的介紹上來說，
明德門，曾經是整個修界最臭名昭著的魔門之一。
幾代宗主以血祭起家，以煞法傳道，什麼煉魂、奪舍、噬靈、傀儡術，堪稱一應俱全，駭人听聞。
血池冥河、枯骨煉獄、哀魂林、尸道祭壇，
這四處明德地標，過去哪個不是魔氣滔天、殺聲震耳？
但現在呢？
全封了。
血池改建成淨靈池，冥河上開游覽舟，哀魂林整修為心境試煉區，
連那尸道祭壇……都劃入內門生態園區，號稱紀念宿敵、反思業力。
最過分的是，他昨天親眼看見刑堂的執事正在組織心靈宣導課，
讓一群剛剛入門的小弟子們學會“感恩”“尊重”“接受不同聲音”。
講著講著眼圈都紅了︰
“我們明德門，不再是那個魔門了。”
“你們是新時代的弟子，身上承載的是信任與轉變！”
朱浩直接听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踏馬，咱這到底是修魔的還是在搞素質教育？
他真的很想沖上去提醒一句︰
“咱這可是魔門啊兄弟們！”
“你們有沒有忘記祖師爺那套九重煉魂功法？”
修煉靠的是爭、斗、殺、搶才對啊！
你魔門都這樣了，這讓他的留影珠還怎麼記錄？
這不都成宣傳素材了嗎？
朱浩看著屏幕，思考良久。
明德門到底圖什麼？
曾經的魔門，如今卻儼然變成了一個正能量修仙模範單位。
朱浩真的是越待越困惑了。
最要命的是，
整個門派自上而下好像都在配合這場偽善行動。
誰也沒質疑。
這期間，朱浩也不是沒少找人聊過，
所有人，都諱莫如深。
他試探過幾次。
和煉器堂的師兄巡查時，他隨口問了一句︰
“師兄，你說……咱們是不是太裝了點？”
對方笑笑，轉頭一句話不說，直接打鐵去了。
他又在靈植園邊扯住一個老雜役。
“師兄，看您這樣子子，在這兒干了快十年了，老明德人了吧？”
“以前的尸骨肥不都往東邊那一片埋？現在咋不讓用了？”
老雜役頓了一下，緩緩開口︰
“尸肥不環保，易招怨。”
“咱現在走可持續路線。”
……
朱浩實在憋不住了，找了個機會見到了林延，在偏殿的竹林間小聲問道︰
“師兄，我們這是……瘋了嗎？”
林延低頭輕撫一片竹葉，眼神平靜︰“瘋？”
“怎麼會是瘋？”
“那……你跟我說實話。”
朱浩壓低聲音，
“我們為什麼非得搞什麼真善美？”
“以前那種殺人煉丹、剝皮煉骨雖然不講究，但起碼……直接。”
“現在反而一天天還搞什麼感恩教育？”
“我們……不能隨心所欲一點嗎？”
“我們是魔門啊！”
林延坐在涼亭中，眼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遲疑。
他看了眼四周，確認無人在旁，才低聲道︰
“半夏，別問。”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了……不是好事。”
“我只能和你說一句，這是……這是上頭的意思。”
“上頭？”朱浩眉頭一挑。
林延看了他一眼，沒有正面回答，
“我再說一次。”
“上頭的意思。”
“我們只是執行。”
林延盯著朱浩，語氣一字一頓︰
“而且，執行得太敷衍的人……已經不在了。”
朱浩身體微微一僵。
這麼嚴謹的嘛！
明德門肯定有大謀劃！
可惜，這絕對是核心中的核心！
他一個明牌臥底，怕是很難知曉的了！
林延說的上頭，那肯定就得是明德門門主那一級別的人了！
他肯定接觸不到！
所以，朱浩沒再追問。
他知道，再問下去，林延就不會說了。
但他知道，越是看似光明的地方，越可能藏著最深的黑暗。
接下來的幾日，
朱浩開始四處打坐，
好在雙臥底的身份還在，
他每天能獲得的屬性點也不少，
有歸明真人給的留影珠在，他也每天都“規規矩矩”地記錄那些宣傳場面︰
明德門弟子義務清掃山門台階，掛條幅“修為之外，道德先行”。
內門講道堂每日高唱“願化三千，心守本真”。
某位弟子當眾發願︰“願為世人而修，為天下立心。”
看似一切都在向正的發展，但朱浩越拍，就越心虛。
真善美？
真得過頭，美得發慌。
這些東西到時候能不能曝光？
但是不拍，好像又不太行！
領導交代的作業你得交啊！
好在，他的修為現在是增長極速，
馬上要到金丹後期了！
……
再過五日，就是講道大會了。
明德門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宗門廣場擴建完成，新增了八個“正氣講壇”，
每一個上面都寫著“清、敬、信、禮、義、誠、仁、道”。
整個明德門開始緊張起來。
主峰之上，布設靈陣的弟子們進進出出，
擺放長案、祭壇、玉階、符幕，各種仙家器具一應俱全。
甚至還有三位長老親自坐鎮，以鎮場面。
朱浩站在廣場邊，看著那一排排寫得比正道還正的講壇標語，
緩緩深吸一口氣，滿腦子只有一個聲音︰
真相，有時是刀！
講道大會那天，肯定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