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黃昏漸黑,星辰漸亮。
整座城市燈火通明,堅硬的天際線隱沒在燈光里,建築的影子被拉得老長,順著燈光照射的方向一排排的依次籠罩身後。
艦船此刻正在‘晨曦’的空港迫降,工作人員揮舞著信號棒進行協助,斑馬線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著微光。
琪亞娜透過艦船的舷窗,看著遠處鱗次櫛比的各類建築微微有些出神。她其實並不是在單純的看建築,她在找人,找那些她熟悉的身影。
“琪亞娜,還在看什麼呢,艦船已經著陸了。”
呼喊傳入耳中,少女轉頭看去,吳永軒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背著那塊黑色的墓碑,琪亞娜雙眸微微瞪大,開口問道︰
“永軒哥,你的傷沒事了?”
“我本來就沒受什麼很重的傷,就是一些裂傷和關節拉傷,很快就能恢復,對方已經手下留情了。”
“哦……”
琪亞娜撓著臉頰,吳永軒看著少女心不在焉的樣子,輕聲開口︰“還不走嗎,艦船等下是要檢修的,可不能留你在這過夜。”
“更何況,她們已經提前在這里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唔,我,我有點緊張,還想再等等……”琪亞娜低著頭,用手把玩著衣角的扣子。
她想前進,但在半路上卻又停下腳步,回到了這里。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內心會矛盾成這樣。
她一方面,無無比希望大家能夠出現在她的視野中,而另一方面,又希望能夠再等一等,等到自己真正做足準備,能夠坦然面對。
坦然面對大家的笑臉,迎面撲來的擁抱,或是錘打在自己腦袋上的拳頭。
“不要總是一味等待,那只會越拖越久。”吳永軒微微搖頭,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準備得差不多了就上吧。”
“我先走了,她們正在下面等你。”
他轉身離開,留下一個逐漸消失的背影。琪亞娜目送著吳永軒離去,十幾秒後,她終于回過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事的琪亞娜,你可以的!”
琪亞娜雙手握拳給自己打氣,她從自己運用空之律者權能開闢出的獨立空間中取出自己賣給大家的東西,一件一件小心地清點好。隨後,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整理起頭發,將陷進去的衣領翻起來。
又拖了整整十分鐘,琪亞娜提著大包小包終于動身了,她懷著忐忑的心情緩步走向跳板門,一瞬間,嘈雜的談話聲傳入了她的耳朵,她連忙藏在艙門一旁的陰影處,悄悄探頭。
“唔唔,大姐,琪亞娜怎麼還不下來啊,我好餓……”
“安靜點緋玉丸,再忍忍,晚飯我們要和琪亞娜一起吃呢。我這里有吼姆蛋糕,你先墊墊肚子。”
“這丫頭怎麼回事,急死我了,是不是非得老娘上去拎著她的後脖子把她提下來?”
“喂!這時候就不要動手動腳了姬子!琪亞娜這段時間一定吃了不少苦,重逢可是一定要開心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德麗莎你的手可是一直拿著猶大啊……”
琪亞娜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向她們的主人,緋玉丸,櫻姐姐,被她牽著的凜,還有一臉煩躁不斷走來走去的姬子,以及提著猶大的德麗莎大姨媽,還有背對著自己的茉莉亞姐姐……她們站在夕陽下,相互交談著。
碧藍的眼眸泛起淚花,反射出眾人的模樣。少女死死地咬住嘴唇,她突然很想哭。
她就像是在陰影中隱藏起來的野貓,只能從黑暗的角落悄悄地睜開眼楮,心懷愧疚,看著那些擔心她的人們從自己的面前走過,呼喊著自己的名字。
希兒一臉擔心,一只手放在胸前,“那要不要我先和芽衣上去看看吧,听永軒先生說,他們中途遭遇了世界蛇的襲擊,琪亞娜是受傷了嗎?”
某位三無少女則是搖頭制止,她忽然抬頭看向琪亞娜藏身的方向,銀灰色的眼眸反射著光芒,嚇得少女急忙將伸出的腦袋收回來,大氣不敢出。
“布洛妮婭檢測到琪亞娜的信號就在附近,她一定是在偷看。”
“……不行,我,我上去看看!”
“誒,等等我們啊芽衣!”
急促有力的腳步由遠及近,琪亞娜僵硬的轉頭,深紫色的長發隨著奔跑時帶起的風飄逸而起,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像是紫色的流甦。
“琪亞娜!”
熟悉而又懷念的聲音,與夕陽的光芒一同將她擁抱。
“……芽衣。”琪亞娜看著眼前的人兒,輕聲念出對方的名字。
女孩穿著白色的棉布長裙,藍色的緞帶點綴在衣領,袖口以及裙擺的位置,恰到好處。深紫色的長發披散在背後,戴著貓咪樣式的發卡。
她的臉上還畫著淡淡的妝容,看起來無比美好。但琪亞娜敏銳得捕捉到少女眼角下的沉重眼袋,這張看起來精致的臉龐帶著無法被雪藏的疲憊,像是經歷了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
琪亞娜深知造成對方疲憊的源頭正身處何處,她突然想要痛罵自己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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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衣,”看著突然呆立在自己面前,眼眸顫抖著將腦袋垂下去的少女,琪亞娜僵硬地展露出笑容,“我回來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打在琪亞娜的臉上,琪亞娜愣住了,她甚至都沒有躲避的機會,一個清晰的掌印迅速地凸起在她的臉上,只感覺火辣辣的痛。
“你這個笨蛋!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
芽衣抬起頭,紫色的雙眸中滿是淚光,她抓住琪亞娜的肩膀,手上十分用力,像是生怕她再度逃跑︰
“為什麼,為什麼寧可一個人在天穹都市流浪,也不願意跟我們聯系,就算是夜凝老師他們找到你了,也不願意回來……”
“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德麗莎學院長愁的整天都睡不好,塞西莉婭小姐也是,生怕你在那邊沒有吃飽,營養不良,畢竟你這麼挑食,只會想著垃圾食品……”
“對不起。”琪亞娜輕聲說道。
她其實很討厭自己說出這句話。
一句簡簡單單的道歉,難道就能夠磨平那些由于自己的所作所為而誕生的傷害嗎?她不難想象,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大家是怎樣的徹夜難眠。
她甚至期望能夠挨芽衣更多的巴掌,這樣她的內心或許會更好受些,這都是她應得的。
但事實上並沒有,芽衣猛地張開雙臂抱住了自己,無比用力。
琪亞娜呆住了,她感受著懷中溫潤的觸感,聞著芽衣身上散發而出的好聞香味,忽然一陣恍惚。
她仿佛回到了聖芙蕾雅和韻明媚的清晨,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輕柔而又溫暖。
如同今日的夕陽。
“歡迎回家,琪亞娜。”芽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嗯。”琪亞娜也抱住了少女,臉上展出前所未有的明媚笑容,眼角卻又帶著淚花,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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