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包圍整座城市的城牆東側隱隱燃起一陣白光。
    曙光穿透天空,逐漸驅散黑暗驅散,照亮了一個瘦小的身影,並在平整的石板地面上投射出一個同其一起移動的身影。
    嗡——!縴細的木棍宛若槍矛般刺出,速度幾乎快到肉眼難以看清。貝爾大驚失色般側身躲過,飛散的汗水和幾根頭發被木棍掀起的風刃割裂。
    木棍短暫地停頓之後,便再度朝著頭顱橫掃而來。貝爾立刻彎腰躲過,順勢雙腳猛踹地面,向與木棍揮舞的相反方向快速奔跑,雙手的短刃化作兩道閃光,雙斬而下!
    對方只是微微側身便躲過了少年的絕殺,他的右腿猛地抬起,一記強而有力的鞭腿狠狠掃在貝爾的側腹部,將他直接踹飛出去。
    貝爾宛若一顆皮球般在地面翻滾幾圈,甚至彈到半空,他不顧手掌破皮在地上用力一撐,借著反作用力強行調整姿態,雙腿在地面滑形,雙臂驟然揮動,兩柄短刀化作銀光驟然飛射而出。
    胖子揮舞木棍將兩柄短刃彈開,而貝爾猛踹地面,他仿佛一只全力奔跑的兔子般剎那間飛躍了十幾米的距離,斜插在地面上的重劍被他順勢帶起,旋轉著狠狠丟出!
    胖子側身躲過襲來的旋轉黑色鐵塊,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以及瓦礫倒塌的聲音。
    貝爾繞到胖子的死角,他將自己化作了長槍,手中的備用短刀則是鋒銳的槍尖,使用渾身解數的全力突刺!
    “太天真了。”
    一聲輕笑,貝爾只看到眼前的人宛若翩翩起舞微微旋轉身體,腰身驟然發力,木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身未轉完棍已先至,驟然刺出,直逼自己面門!
    回馬槍!
    貝爾瞪大眼楮,而木棍在即將要扎穿他腦袋的時候猛地一個歪斜,擦著他的肩膀滑向身後。
    “呱!”
    膝蓋的下方區域突然遭受重擊,少年的雙腿頓時一軟,同時那搭著他肩膀的木棍也同時用力下壓,將他直接按趴在地上。
    “唔…………”
    緊繃的精神逐漸回彈,傷痕累累的四肢疼痛不已,讓少年呻吟出聲。
    將木棍抬起並扛在肩上,胖子苦笑著將狼狽不堪的貝爾拉了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
    “傻小子,別我一露出破綻你就死抓著不放。
    遇見玩長槍的可得多留幾百的心眼,不然很大概率會像剛才一樣,被一槍扎爆腦袋。”
    “是,我明白了二師父……”
    “今天的訓練就到這里,我來收拾這里。”
    “是。”
    揉了揉少年的腦袋並將幾瓶高等靈藥放在他的手里,目送貝爾一瘸一拐的走進破敗的教堂之中,直到身形完全消失在視線里,胖子臉上的笑意頓時褪去,轉化為凝重。
    “怎麼樣?”
    夜凝雙手插兜,站在他的身旁。
    “練武的天才……不,應該說是奇才才對。”
    胖子皺眉敲了敲腦袋,“這才幾天的訓練,戰斗起來就已經有模有樣,我們教他的東西掌握起來真的快的離譜。”
    貝爾不過只是一個農民出身的鄉下孩子,訓練不過三天,他就已經能夠進攻,防御,反擊連續進行。
    雖然還很蹩腳,但在僅僅是自己摸索戰斗的前提下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稱得上天賦異稟毫不為過。
    “還有這股子拼命的勁,真的跟夜哥你很像。”胖子頓了頓,隨後說道︰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太著急了……但並不是那種著急。”
    “嗯。”夜凝點頭同意。
    急躁其實都很正常,自己的攻擊無法傷到對方,反而被弄得渾身是傷、體力不斷縮減,任何人面對這樣的情況都會不由自主的逐漸繃緊。
    但貝爾則有些不同,他就像是在和什麼看不見的人進行賽跑比試一樣,迫切的想要超過他,想要打敗他,想要證明自己所擁有的力量。
    想要遺忘那段讓他羞愧難當的記憶。
    “算是在跟自己賭氣嗎?”
    聯想到在酒館里,那道背對著嘲笑和謾罵,強忍淚水獨自沖入地下城的瘦弱身影,胖子忍不住苦笑。
    “當然,這孩子太容易把別人的嘲弄當回事了。”
    夜凝搖搖頭,貝爾的自信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遭受了挫折,他討厭自身的弱小,在他看來就是自身的弱小才引來了那些嘲弄,讓自己難堪。
    有時候,太單純了也不是件好事。
    “這麼說,他需要一個契機嗎?”
    “看樣子是的。”
    兩人聊著天,開始整理因為訓練而凌亂不堪的周圍,胖子將那柄被貝爾扔出去的銀色重劍從瓦礫堆里拔出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沖夜凝問道︰
    “誒夜哥,赫斯提亞今天也不回來嗎?”
    距離他們親愛的米蟲女神離開,已經過了三天了,但依舊一點消息都沒有,不免讓人有些擔心。
    “不清楚,她說是去參加宴會,”
    收起那兩柄掉落在地的短刀,夜凝想了想,說︰“神明就跟貴族一樣,喜歡享樂,宴會持續三四天也不是什麼不常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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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胖子感嘆道︰“也不知道她在干什麼。”
    .
    “我說……你打算那樣子到什麼時候?”
    赫菲斯托絲的辦公室內,那個原本如同火焰一般的美麗的女神赫菲斯托斯,此刻發出了又驚訝又疲憊的聲音。
    〔眷族〕衣服打扮的她此刻正坐在辦公桌前,一臉無奈的看著跪在地板上,把額頭緊貼地面的未知生物……不,是蘿莉神赫斯提亞。
    “……”
    “就算你不吵也不鬧,像只蟲子一樣窩在那里,光是看著也會讓我失去干勁,工作效率變低的,你知道嗎?”
    “……”
    “你有在听嗎,赫斯提亞?”
    “……”
    “唉。”
    一整天。
    在眾神之宴結束後,赫斯提亞就維持著這個動作,朝自己跪倒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如果算上眾神之宴的話,應該是兩天。
    〔眾神之宴〕的那天,赫斯提亞懇求赫菲斯托斯為她〔眷族〕的孩子制作武器,被一口回絕。
    不是她自夸,隸屬于〔赫菲斯托絲〕眷族的上級鐵匠的作品,在同行業者之間都享有最高品質的榮譽。就算是一流冒險者,或者是眷族都無法輕易出手。
    更不用說這個以前只能靠自己接濟,當米蟲有一段時間的赫斯提亞,她敢打包票,赫斯提亞根本沒錢買得起自己眷族的商品。
    就算倆人是朋友,她也不能隨意打折,隨意傾銷自家孩子流血流汗制作的裝備,對她來說是最大的禁忌。
    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赫斯提亞,但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死纏不放,不管怎麼趕都趕不走,就連自己睡覺的時候都維持這個跪拜的姿勢。
    她醒過來的時候還被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雖然至今為止赫斯提亞拜托過自己很多事,但這次情況不一樣。該怎麼形容呢?她可以感受到赫斯提亞的執著,或者是類似渴望的強烈意志。
    不行了。
    赫菲斯托斯嘆了口氣,她根本無法專心工作。羽毛筆被她放在桌子的角落,那些簽署的文件和事物都被拋在了一邊。
    “赫斯提亞,告訴我,是什麼讓你做到這個地步?”
    赫菲斯托斯定楮看著後腦勺對準自己的赫斯提亞,右手的手指輕輕劃過了遮蔽了半張臉的眼罩。
    “我想幫上那個孩子的忙!”
    赫斯提亞保持著士下座的姿勢,無比激動地回答。
    “那孩子有所轉變了,他正在為了某一個目標于險峻的道路不斷奔跑!所以,我想要幫助那個孩子,需要一個能為那孩子開拓道路的武器!”
    她的視線固定對著地板,不斷訴說。
    “我總是讓那個孩子幫我,應該來說到目前為止都是他在養我!
    夜凝和陳列明明是剛剛加入的孩子,卻能夠以自己的方式幫助貝爾。
    但明明我也是那個孩子的主神,卻沒為他做過一件任何主神該做的事情!”
    “我不希望,自己不能為他出任何一點力……”
    赫斯提亞擠出了最後幾個字,整個身子緊繃起來。
    赫菲斯托斯明白到赫斯提亞的心意沒有一絲的虛偽。
    “……我知道了,就替你那個孩子制作武器吧。”
    赫斯提亞瞪大眼楮,猛然抬頭,赫菲斯托斯則是無奈的聳聳肩。
    “我要是不點頭,你會一直堅持下去的吧。”
    ““真,真的嗎!?謝謝你,赫菲斯托斯!”
    看著摯友由于長時間的跪拜而踉蹌的站起身體,紅著雙頰破顏而笑的模樣,赫菲斯托斯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赫菲斯托斯也知道自己太寵赫斯提亞了,但又很樂意幫助現在的她。
    至少比起以前只會好吃懶做的窩在房間里,現在的赫斯提亞要可愛的多,更有一名主神的擔當。
    “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不管要花上幾十年還是幾百年,你都一定要把這筆錢還清。”
    “我知道的!我該做的時候也是會做的!我就親身向你展示我對貝爾的愛!”
    “好好,我會期待的。”
    赫菲斯托斯無視了身後挺胸閉眼說出宣誓的赫斯提亞,她走向固定在牆面上的架子,拿下了一柄磨得像 亮的,緋紅色的鐵錘。
    “你那孩子使用的武器是?”
    “短刀,匕首之類的!”
    “是嗎……”
    赫菲斯托斯若有所思,她走向一旁透明的水晶箱,從中取出綻放著白銀光輝,比鐵更輕更硬的精致金屬,〔秘銀〕。
    “赫菲斯托斯,難道是要你來打造武器嗎?!”
    “當然啦,這件事完全是我和你之間的私事,我不能把孩子們牽扯進來。”
    赫菲斯托斯掂量了一下中的金屬塊,語氣粗暴的指示赫斯提亞,轉身走向,一樓的小規模工作室。
    “我要開始處理了,你也來幫忙,從現在開始就好好干活!”
    “好,包在我的身上!”
    赫斯提亞心情愉悅的以小跳步追在她的身後。
    赫菲斯托斯將自身的思維從〔主神〕轉變為鐵匠,思考著該如何打造一柄赫斯提亞所需要的武器,一柄能夠為冒險者開拓道路的利刃。
    貝爾•克朗尼,十四歲,人類少年。
    他是赫斯提亞的第一個眷族成員,領受〔恩惠〕以來也只過了半個月的時間。
    為一個〔新人〕來打造第一等級的裝備,還真是強人所難。)
    赫菲斯托斯瞄了一眼身旁的赫斯提亞,忍不住嘆氣。
    武器威力太強,會讓冒險者墮落。
    單方面仰賴裝備品的行為會妨礙使用者的成長。而且也無法充分發揮武器威力。配不上,就是這麼回事。
    話雖如此,隨便制作又會有損眷族的名譽。
    赫菲斯托絲認為自己不只是神,更是一個鐵匠。她是個天生的工匠,絲毫不打算虎頭蛇尾地完成自己打造的武器。那違反了她的方針。
    慢著,夜凝小哥拜托我的那個黑匣!)
    赫菲斯托斯猛然想起了什麼,轉頭望向擺放在水晶箱旁的古樸黑匣,腦海中浮現出那根在二者之間連接著的,若有若無的絲線。
    對呀!
    赫菲斯托斯將右手緊握成拳,在左手用力一錘,恍然大悟。
    既然不能給予那個孩子超越他所駕馭的武器,
    那就鍛造一柄,能夠一同〔成長〕的武器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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