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爾特抬起頭看著月亮︰“鐘焉哥,別怪自己了,也別怪月亮了。”
“怎麼了?”鐘焉有意無意地接話。
“人總是要死的,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無論是今天還是明天,他們死了我們總是要難過。”弗爾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石頭大叔。這孩子出奇的老成。
鐘焉輕笑道︰“你說得對,說得對。”
他心里想,小胖子說的不過是句廢話。
弗爾特又說道︰“無論是我的爸爸死了,還是我死了,月亮總是要圓的,我們的死活改變不了月亮的圓缺,少了誰或是多了誰,月亮還是月亮,太陽還是太陽,我還是我,你也還是你。”
鐘焉扭過頭看向弗爾特,他眼中有點震驚,這句話听起來是句廢話,但仔細思考,鐘焉卻好像感悟到了什麼。那即將感悟到的東西與他若即若離,似乎答案唾手可得,卻始終無法觸摸。他想到了雲山君說的那個東西——道。
鐘焉嘆了口氣︰“這是道嗎?”
“什麼是道?”
什麼是道?鐘焉恍恍惚惚,似是回憶起了那杯仙茶的味道。
他坐起身,指著一波又一波拍上岸的浪潮,喃喃道︰“這好像就是道。”
“什麼意思?”
鐘焉站起來︰“這個世界殘忍又無情,可它不總是如此,它有時又充滿了溫情,時而賜予我們什麼,時而又將賜予我們的奪走。”
小胖子點點頭︰“是這樣。”
鐘焉抬起頭看著月亮︰“那不過是我們的想法,可世界,它又是怎樣想的呢?”
小胖子笑了笑︰“世界什麼都不會想吧。”
“是的,它什麼都不會想,它依舊每天晝夜罔替,因為它從未想過賜予我們什麼,也從未想過奪走我們什麼,那一切不過是我們的一廂情願,我總覺得世界對我不公,可它其實對誰都不公,因為它從未考慮過公平的存在,公平也不會改變它的存在,公平對它毫無意義,我們對它來說也毫無意義。”
“鐘焉哥,這樣的說法過于悲觀了。”
“不,這是事實,我們總寄希望于它能幫助我們什麼,可它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我們的希望只是對于我們有意義。”
“是這樣吧。”
“是這樣,無論何事,對誰最有意義,誰就會最上心,求人不如求己,祈求天是毫無意義的,我們的願望應該由我們自己來完成。”鐘焉向海岸走去,雙腳浸泡在海水中。
“鐘焉哥,你……”
鐘焉靜靜感受著海水的溫度︰“泰格利教我感受這個世界,感受世界的美麗,也感受它的殘忍。”
“你明白了什麼?”
“我不明白,我現在什麼都不明白了,但是我又好像抓到了什麼。”
鐘焉想要抓起海水,海水卻又從他手中流逝︰“就像是這海水。”
弗爾特搖搖頭︰“完了,鐘焉哥傻了。”
鐘焉越來越覺得暈眩,那杯清茶的味道爬上他的味蕾,觸摸著他每一根神經。鐘焉張開雙臂向下倒去,撲通一聲落入海水。
“鐘焉哥?”小胖子一頭霧水,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叫一下鐘焉。
海水漫過鐘焉的身體,鐘焉的身體沉了下去。
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腦海,一句句熟悉的話回蕩在他的耳邊。他想起了被他殺死的騎士,也想起了被騎士們殺死的大家。
“泰格利……村子……西風村的大家……”
過往的經歷如走馬燈一般出現,他在幻想,幻想自己擁有父母的生活。
媽媽給他做飯,爸爸對他講故事。他自由快樂地成長,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很受大家的歡迎。
又幻想泰格利沒有死。
他跟隨泰格利繼續練劍,成為一名劍士,游走四方,為泰格利養老,在西風村度過平靜的歲月,和希爾薇婭結婚,生一個孩子。
他又幻想,這世界到處都是黑頭發黑瞳孔的,和他一樣的人,大家謙虛而又努力,善待他人,也受他人善待,每個人都像家人一樣,彼此關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最好沒有魔法,大家辛勤勞作,共同生活,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園,讓那些金發碧眼的家伙不敢欺負他們。
那該多好呀。
他又想起了靈淵鏡里的那句話︰“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
那不是考驗,而是經歷過那些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呢?
雲山君說過︰“你所看到的,你所想到的,皆是由你自己決定的,你若想死,誰也攔不住你,你說不想死,那不管多少困難都不能阻止你活下去。”
所以,自己當時沒有死,是因為自己想活著。
自己的想法,與世界的道。
何為道?它會在夜空中閃爍,會在海浪中翻滾,會在大地中萌生。它不會厭惡誰,也不會討好誰,因為那是天道,只由天決定。
“你的道又是什麼呢?”
雲山君的話回蕩在鐘焉的腦海里,像是一曲挽歌。
另一個聲音卻在岸上尖叫︰“不好了!鐘焉哥要自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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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的話立刻喊來了大家,所有人急匆匆跑過來。
“人呢?人呢!”烏爾德大喊。
小胖子咽了口唾沫,慌張地指著海浪︰“下去了。”
愛爾莎懵了︰“下去了?”
“沉下去了!”小胖子急得大叫。
利奧一個猛子扎入海中,烏爾德上衣一脫也緊隨其後。
希爾薇婭很著急︰“怎麼會這樣啊,多久的事情?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赫爾責怪弗爾特︰“為什麼不早點叫我們!”
小胖子跳著腳解釋道︰“我……我們原本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鐘焉哥就傻了,哎呀也不是,就是瘋了吧,反正一開始他說要感受什麼的,然後我就沒管他,沒想到他沉底兒,我看他都有一大會兒沒上來了,我就越想越不對,我就叫你們來了。”
赫爾一拍腦門︰“哎呀,他別是想不開了吧,之前就看他一直繃著臉,今天希爾薇婭醒過來之後看他好了點,以為他緩過來了,現在想想他是沒有牽掛了,要自我解脫呀。”
“行了行了,別說那麼多了,救人要緊。”愛爾莎打斷他們倆離譜的分析。
不一會兒,利奧嗆了兩口水上岸了。
希爾薇婭急忙將哥哥扶起︰“怎麼樣了?”
利奧劇烈的咳嗽,指了指身後。
撲通!
烏爾德將鐘焉丟上來,赫爾趕忙接住了他。
愛爾莎趕緊過來摸了摸鐘焉︰“身體還熱著,肚子里全是水,快,把他扛到肩上,讓他嘴朝下,把水嗆出來。”
赫爾連忙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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