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飯店大堂,正中間一座特制的四面金色座鐘,地上厚厚的波斯地毯,牆上幾幅名人的字畫都瓖嵌著金色的鏡框,晶瑩剔透的巨型玻璃吊燈閃閃發光,無不顯得奢華貴氣。讓所有人都感覺眼前滿是金光,目不暇接,都一陣陣止不住的驚嘆。
等走進了餐廳包房,朱四少迎接了出來,一把握著陸昕的手道︰“陸兄好久不見啦,你成為這陸家家主也這麼低調,連我這一河之隔的鄰居也到這月初才知道,太見外了吧!”
陸昕握著手趕緊回道︰“賢弟責備的是,只是爺爺過世,家中大喪,自是應該守孝為重,不敢有所造次,所以沒敢四處張揚,還請賢弟海涵!”
“如此說來也是情有可原,今日既然來了,就多多在我這里盤桓兩日,你看我這大飯店也是新建開業不久,有著近百間客房,還請陸兄賞臉,今日你的人就在此住宿一夜,明日再走,你看如何?”
“賢弟如此盛情,為兄自是不好推脫,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煩勞賢弟費心了!”
“哪里哪里,來來,都已經一點半了,我們這頓午飯也太晚了點,諸位早都餓了,就不要客套了,請快快入席吧!姚磊,快去安排上菜。”
“老師,都已經吩咐了。”
“好好,陸兄,我們喝點什麼?我這里有一種新的酒水,我叫它啤酒,是那耶誕教的洋和尚所釀,不知陸兄有沒有興趣嘗嘗?”
“呵呵,賢弟這里總有些新鮮玩意,都是很好的,我就客隨主便了。”
“嗯,今日天氣也有點熱了,喝這個應該正好,諸位都一起嘗嘗如何?”
“好啊好啊!”
眾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酒至半酣,陸昕樂呵呵地舉杯敬四少道︰“煜申賢弟,你這個啤酒甚妙,入口清冽,酒勁也不大,我等文人吟詩作畫之時,若以此助興必然大受歡迎。”
“呵呵,陸兄是不是想做這啤酒的生意?”
“哈哈,賢弟知我啊!不過,這也是要用布券交易的嗎?”
四少夾了塊魚肉,放入陸昕的碗碟里,道︰“陸兄嘗嘗這海鱸魚,這是今日我從崇明帶回來的,鮮的很!不過要小心魚刺。”
“嗯,多謝多謝!”
四少給自己也夾了塊魚肉,小心的吃完,才道︰“兄台以為用這布券有何不妥嗎?”
陸昕放下筷子,道︰“也沒什麼不妥,只是你這布券和銀子的兌換價格變得太快,我們不好定價,現在這周邊的客商多有微詞,你看連我們陸家都在這上面吃了大虧,那些個其他的小商小販就更是承擔不起了!”
此時眾人都舉杯敬酒,四少等眾人喝了,就叫過賀長青當眾大聲問道︰“長青,你上午和陸家的這麼多長輩都解釋清楚了嗎?”
“老師,都解釋了,長輩們還問了我很多問題呢,否則也不會弄到這麼晚,不過有些問題還是需要老師您再給解釋一下。”
“哦,是什麼問題?”
“陸家主問還有什麼辦法能獲得布券。”
“好,陸兄你所關心的布券問題其實很簡單,布券你是可以自己印的。”
“什麼?我自己印?”
在座的眾人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對啊,你當然可以自己印,只要別人願意收,你有什麼不可以自己印呢?當然你印的是陸記布券,不是我們家的朱記布券,你若印了朱記布券,那是再印假券,一是沒人會接受,二是我要告官,到時候別說我不念我們兩家的親情。”
“賢弟說笑了!我怎麼會印這假券呢!”
“是的,我相信陸兄也不會做這假冒缺德之事,但陸兄你印自己的陸記布券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或者不是布券,你們陸家有剿絲廠,完全可以印絲券麼,陸兄以為如何?”
陸昕嘿嘿尷尬的笑笑,沒有作答,見此洪掌櫃趕緊插話道︰“四少爺說笑了,我們陸家別說也沒多少絲好賣,就是印了出來,還怕被別人假冒,到時候真假難辨,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呵呵,那可以讓我這里為你們陸記印呀,保證外面假冒不了,你只要付點印刷費就可以了,陸兄你看如何?”
“賢弟取笑了,我們不會印的。”
“陸兄說是不會印,可你現在始終和外面的人想著用白銀來結算貨物,其實和你自己印什麼絲券有什麼區別呢?”
“這怎麼講?銀子又不是我們家產的!”
“陸兄難道不知,現在這市面上的銀錠都是錢莊銀號自己鑄的?有兩家的成色是一樣的嗎?你陸兄家里也完全可以弄個爐子自己燒,願意加多少鉛,多少錫,你隨意,我相信陸兄絕對不會往里加金子的,哈哈!”
陸家的人也都尷尬的陪著笑。
四少喝了口啤酒接著道︰“陸兄現在知道這銀子是幾乎每家人家都可以自己燒了吧!即使自己不燒,也可以你剪一角,他咬一分,而我這布券可只有我家一家可以印,常言道︰物以稀為貴,你說這銀子是不是會越來越不值錢?”
陸家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都面面相覷。四少又接著道︰“陸兄家也做了這麼多年海貿了,應該知道這往年從倭國,南洋那邊都是用白銀來換我們的絲綢茶葉瓷器棉布,我們這些貨物都是有大量的工匠辛勤勞動所得,而換回來的白銀卻是他們那里山里或地里所藏,他們只是挖出來給我們。而我們這里的人卻把這些他們那里隨處可得的東西,當做寶貝一樣重新藏進地窖里,你說可笑不可笑?”
陸昕此時道︰“可是朝廷是要以這白銀收稅的,包括現在的遼餉剿餉練餉,那個不是收銀子?這銀子自然就稀罕了!”
“沒錯,現在亨通錢莊為什麼還在兌換銀子,就是因為這朝廷收不完的稅,可本朝之初,或者說前面多少朝代,可是沒有以這白銀做唯一的稅收呀!就是從那張太岳開始的一條鞭法,才皆以銀繳,陸兄應該清楚這一條鞭法背後的利益所在吧?”
陸昕皺眉道︰“愚兄之前在府學之中也和先生同學談論此事,似有人提出過這天下流寇盜賊四起,皆因這一條鞭法所致,其中有兩位出身貧寒的同窗更是咬牙切齒,痛斥其為惡政,以我觀之,的確有欠妥之處!”
“稅收之策,乃國之重,稍有不慎,必釀大禍。以張太岳之能力和天資,必是不可能看不到其中的巨大隱患,完全是因為他和他背後官紳貴冑的私心所致,他那一條鞭法實施不到十年,天下就因土地兼並而致民生困苦者,造反禍亂不斷。看看現在的北方甚至湖廣,到處是流賊,唉,所以說神宗皇帝抄了他的家也真是不冤!”
眾人此時皆默不作聲,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四少環顧了一周,舉起杯道︰“來來來,扯遠了,我們干了這一杯,我再說說怎麼個自己印布券吧!”
眾人趕緊舉杯,都一飲而盡,幾個沒忍住的,包括四少,都打起了酒嗝,見此眾人不覺都笑了,酒桌上的氣氛又開始輕松了起來。
陸昕又急忙問道︰“賢弟趕緊說說這如何印布券吧!”
“陸兄好是心急啊!哈哈,這布券顧名思義就是代表了棉布,只是現在我們的貨品多了,不可能出來一種新貨就印一種貨券,這樣也太麻煩了,于是就拿布券做了折算,陸兄你只要找到一種貨品是有大量需求的,就等于可以印布券了!就像你們去呂宋的船可以帶回來銅錠和木材一樣,現在有一種礦產卻是在北方很多,我這里也有很大需求的,就是那石炭!無論是大同還是永平府,都有著大量的石炭礦,陸兄在那里都是有人脈的,開采肯定不難,唯一的就是如何運過來。大同那里可以走黃河或桑干河轉到大運河,也可以從天津走海路。永平那里離海不遠,可以直接走海路。”
陸二爺此時開口道︰“這石炭能值幾個錢?四少不是在拿我們開玩笑吧?”
四少笑笑道︰“伯父有所不知,這石炭雖然單價不高,可是擋不住量大呀,你能運來多少,我這里就要多少,我可以做出保證,完全可以預支布券給你們,如何?”
陸昕一拍大腿︰“好,就這麼定了,我們就專門做這石炭生意了!”
“陸家主有氣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