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堡寨巡哨的時候，馬車停下接受著檢查，車里的董師爺被路邊孩童的嬉鬧聲所吸引，他輕輕挑起簾子，看見有一大群小孩子正在路邊，手里晃著什麼東西在相互撞擊，馬車慢慢地跑了起來也看不清楚，但小孩子們的歡樂卻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他臉上也蕩漾起了笑容，問起趕車的警衛︰“小孩子們在玩什麼呢？”
“呵呵，是在撞蛋呢，撞完了正好當午飯吃。”
“哦，都立夏了，四少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課了？”
“今天不是大比武日麼？早上都去大校場看比武了，沒上課。”
“是哦，我把這事都忘了，這次輪到我們主場了？怪不得我家婆姨帶著娃一早就出門了，下午還有吧？我也去看看，透透氣，整天忙我那攤子事，都有點頭昏腦漲的！”
“有的，下午的才更好看！師爺您也該搬來基地這邊，這縣城里哪有我們這里好呀，現在縣城里的都一大早趕這幾里路來我們堡寨門口的集市做買賣，都說想要搬來我們朱橋和婁塘這里。”
“呵呵，我也是沒辦法呀，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的，不過等明年我那兒子要上學了，也是要搬來這邊！”
“就是，您又不是沒這條件，再怎麼，您在這里總有資格單獨置辦套院子的，不會像我們那樣住這三層的新村房。”
“新村的房子不好嗎？我去看過，挺漂亮的呀！”
“是挺漂亮的，我們住著都很滿足了，可您這麼大的官，總不能也就這一小套吧！那些個廠子里的大匠，都有個小院呢！自個家里還能養兩只羊。”
“哦，這養羊的條令不是已經廢除了嗎？你羨慕人家養羊？有羊肉吃？”
“呵呵，怎麼說呢，小時候放過羊，心里總有點惦記！”
“那好呀，你申請調去養殖場，去那小洋山島，都是羊！”
“那還是算了，我還是願意當名警衛，保護好四少爺比什麼都重要！”
說著話，馬車已經來到了朱橋，董師爺下車邁步進了四少的書房，卻見周師爺和四少正圍著一張大圓桌喝茶聊天，趕緊抱拳打招呼。還有一個工匠打扮的年輕人也坐在一旁，董師爺看著也眼熟，點頭招呼後，坐在桌旁。
四少笑道︰“你來了正好，正好一起吃午飯，我今天讓婆婆包了彩豆糯米肉粽，你們都多吃幾個！”
董師爺看了一圈，問道︰“四少爺，您那些徒弟呢？今天怎麼沒人做記錄了？”
四少也笑道︰“我們吃飯就不用記錄了，我讓他們幾個去老宅里陪著三位夫子吃飯斗嘴皮子呢，看看他們在人多勢眾的情況下，以十打三能不能贏下這場文斗！哈哈..”
董師爺從懷里掏出張卷起的小紙條，伸手遞給了四少，道︰“四少爺，您不叫我來，我也要過來，這是武昌送來的鴿信，今天早晨剛到的。”
四少接過後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笑著道︰“讓我猜猜，此時武昌來的消息，嗯......應該是李自成火並了那羅汝才和賀一龍吧？”
董師爺和周師爺兩人都驚叫一聲，只是兩人的驚叫內容不同，董師爺當然是驚訝于四少的未卜先知，而周師爺卻是驚訝于如此大的消息，四少爺這時才打開了那張紙條，上面的一連串數字下面已經填上了字，果然是︰“闖賊殺了曹操、革里眼”
這時婆婆端了一大盆粽子進來，大著嗓門道︰“什麼事這麼一驚一乍的，滿院子都听得見，粽子還有，不夠我再拿，還有苦菜炒雞蛋，蓴菜湯，我去給你們拿過來！別光看著，給我騰地方！小伙子，你跟我去拿東西。”
那工匠打扮的年輕人趕緊起身，跟著婆婆去了廚房。四少把紙條遞給了周師爺說道︰“這李自成還是有點決斷的，這動手的時機也很合適，就這一點上比起紫禁城那位可強了不少，來，別客氣了，邊吃邊聊。”說著率先拿起一個粽子開始剝了起來。
董師爺問道︰“這小伙子看著眼熟，是誰啊？”
“你忘啦？之前印那左良玉的小抄時，你應該見過。”
“哦，記起來了，那老余頭的兒子，應該是老二吧？叫二回的，呵呵，名起得挺特別。”
“是呀，老大叫余大章，老二叫余二回，這一看就是印書的，哈哈哈。說正事，周師爺，你把那程峋要顧三麻子的事和董師爺說一下，讓咱這總參謀長也參謀參謀。”
周師爺小心地吹了吹冒著熱氣的粽子，挑扯著綁粽子的棉線，道︰“前日老爺和我說這兵備道的程大人想把收降顧榮的功勞佔了去，讓我去和他的師爺商量著辦，可昨日我去見到那師爺後卻和我說要死的，拿上去報功。我是覺得這兩人在唱雙簧，老爺讓我來給四少爺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辦？”
四少一把把粽葉扯開了，把粽子放在婆婆剛拿來的小碗中，看向了董師爺。
董師爺蹙了蹙眉，接過婆婆遞來的碗筷，舀了一勺蓴菜湯到碗里，開口道︰“怕是這程大人想挖個坑，讓我們往里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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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拿筷子戳了粽子，咬了一口，問道︰“怎麼講？”
“這歷來剿滅的賊匪都明白‘窮賊活，富賊死’，如今這顧榮早就降了我們，肯定是沒油水了，按道理就是個窮賊，程大人和老太爺說要活的功勞，這是正常的。而那師爺事後卻改口要死的，就很不正常了！”
四少夾了筷子炒雞蛋送嘴里嚼著，問道︰“什麼叫‘窮賊活，富賊死’？是什麼意思？”
周師爺此時插話道︰“就是這賊是流民那樣為了吃一口飯做賊的，可以活；而是打家劫舍的經年老匪，藏了很多財寶的，就得殺了。本來的意思是從仁義與否來講的。”
四少听著點頭，“有道理，那後來的意思呢？”喝了一口湯，搖頭道︰“這蓴菜湯總有股子腥味，我喝不慣。”
董師爺接話道︰“我喝著挺香的，您肯定是吃不了我們老家的魚腥草了。後來就變成了，作為朝廷官員，剿滅窮賊只能圖個名聲，沖著名聲也只能留活的；而剿了富賊...”
四少笑著插話道︰“我明白了，吞了富賊的金銀珠寶，就要殺人滅口，吃干抹淨！”
“四少爺通透！所以我們都覺得這師爺的改口，很不正常！”周師爺附和道。
四少開始剝第二個粽子，這個棉線綁的很緊，雖然不像第一個時那麼燙了，卻兩下沒有拉開。旁邊穿著工匠衣服的余二回見此，開口道︰“少主，我來！”說著從四少手上拿過粽子，靈巧地一扯一翻，就把棉線脫了出來，四少舒展了眉頭，拿過剝好的粽子咬了一大口，邊嚼邊含混的道︰“如果單憑這四品的兵備道程大人，有沒有能力挖這麼個坑？”
周師爺和董師爺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會心一笑搖了搖頭。四少看在眼里，把一口粽子咽了下去，嘆了口氣︰“終究藏是藏不住的，看來我們真的已經是頭大象了！你們認為是應天府這邊的，還是順天府那邊的？”
周師爺回道︰“順天府應該沒這麼快，八成是南京這邊的。”
四少聳了聳肩，“那就來咯，誰怕誰！董師爺，咱們就和他們斗上一斗，我倒是很好奇這背後是哪個大佬！周師爺，你還是和我之前說的，帶著小余把報紙弄起來，等會兒你們和我一起去見見那三位夫子。董師爺，你怎麼樣？”
董師爺嚼著粽子，含混著道︰“我倒是想去大校場看看，我還一次沒見過這大比武呢！”
“哈哈，你去看武斗，我們去看文斗，有文有武，文武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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