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上凝著露水。許衫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一眼望見牛春來佝僂著背立在梧桐樹下，粗布麻衣被山風吹得簌簌作響。
他整了整洗得發白的青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近前，雙手交疊舉至額前，腰身深深彎了下去︰“牛前輩解惑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使不得！”牛春來如被火燎般踉蹌退開，枯枝般的手在空中亂擺。渾濁的眼珠映著少年挺拔如松的身形，又想那座破屋里沖天而起的法力旋渦——尋常修士破境不過引動丈許靈潮，這小子卻攪得半山竹林沙沙作響，連他養在籬笆下的三足金蟾都嚇得靜聲。
那日他正在和老伙計對弈，忽見屋頂瓦片簌簌震顫，一道青氣破頂而出。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頭滾動︰“許道友這是...連破兩境？”話音未落便後悔了，修仙界最忌諱打探旁人機緣。
卻不料少年直起身來，眉目清朗如初春融雪︰“全賴前輩指點迷津。”說著又要行禮。
牛春來慌忙托住對方手肘，觸到經脈中澎湃流轉的靈力，驚得指尖發顫。二十多歲的練氣五階啊！丹霞谷那位天之驕女沐晚晴，去年突破五階時已算轟動南疆。
眼前這人卻像山澗野竹，不聲不響就躥到雲里去了。他忽然想起年前在丹霞坊市見過的場景︰某個小門派長老當眾炫耀新收的弟子，那弟子不過三十便至四階，圍觀者無不贊嘆。如今想來，比起眼前這位，倒像是螢火比之皓月。
“老朽...老朽...”他囁嚅著後退半步，“恭喜許道友修為大進，築基可期。”
許衫順著他的目光垂下眼簾，︰“在下僥幸進階，準備去妖獸山脈歷練一番，這就告辭了。”
“妖獸山脈危機四伏。”牛春來終究沒忍住，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這是老朽煉的避瘴丹，權當...”話到一半又噎住——五階修士哪需要這種低階丹藥？紙包邊角還沾著丹爐灰，是他剛剛翻遍藥櫃湊出的三顆下品靈丹。
許衫卻鄭重接過納入懷中，倒退三步長揖及地。
山風掠過他束發的青綢，露出後頸一道淡金色紋路，形如盤龍。
牛春來瞳孔驟縮，這分明是修行《五行訣》法力含有雷屬的標志！雷屬性法力極其難得，需要天生雷屬性根骨，只要檢測有這樣的根骨，就算資質低下也能必然成為大派弟子。
而這少年......他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青色背影，忽然覺得山風刺骨。修仙路漫漫，有些人注定是池中錦鯉，而自己不過是岸上觀魚的朽木。
金友商會的朱漆牌樓下，許衫將斗笠又壓低三分。懷中路引寫著&34；陳平，散修五階&34；，這是他花二十靈石在黑市弄來的身份。
大堂內檀香裊裊，鎏金地磚映出往來修士的倒影，有人法袍綴滿明珠，有人腰間玉牌刻著宗門徽記。東北角坐著個戴面紗的女修，膝頭橫著柄纏滿符紙的古琴，琴尾雕著浴火鳳凰——是清心觀的人！
“西洲飛舟，黃字艙位多少靈石？”他問櫃台後商會修士遞過路引，余光瞥見斜後方兩個灰衣人正在翻看通緝令。
商會修士抬眼看了下許杉，卻露出為難之色︰“道友有所不知，近日各派嚴查魔道修士，艙位須驗明修為...”說著取出塊驗靈玉，青蒙蒙的玉面上隱約浮現八卦紋。
許衫眉頭微皺。搜查魔道修士為何清心觀的人會在場？
他屈指輕叩台面，一縷精純靈力自丹田涌出，在指尖凝成寸許青芒。這是五階修士獨有的&34；靈芒外顯&34；，做不得假。驗靈玉突然大放光華，浮現出五道銀紋，引得周遭修士紛紛側目。
商會修士臉色驟變，腰瞬間彎了三分︰“前輩恕罪！若願為護舟大陣注靈，不僅免去船資，還可入住天字房...”話音未落，許衫已抓起憑牌轉身。身後傳來壓抑的驚呼︰“五階！看著還沒沐仙子年長...”
寅時的碼頭籠罩在淡紫色晨霧中，飛舟龍骨泛著玄鐵冷光，足有三十丈長的船身上密布符文。
許衫撫過新換的冰蠶絲道袍，終于換下那身破爛的青色道袍了。驗牌修士手持羅盤繞他轉了三圈，羅盤指針卻紋絲不動，這是檢測有無攜帶魔道物品。
“陳道友，請。”築基監工鷹隼般的目光掃來。中樞艙內，一位白發老者正在調息，見許衫進來瞳孔一縮——年輕五階修士就像混入魚群的蛟龍，藏都藏不住。艙頂懸著八十一盞鮫油燈，將青玉陣盤照得縴毫畢現。許衫注意到陣紋邊緣有焦黑痕跡，似是雷擊所致。
並指虛點，五道靈氣長虹貫入陣眼。這是他參悟《五行訣》中階功法悟出的&34；分川式&34；，能將水屬性靈力化作細流徐徐注入。監工面露訝色，尋常修士注靈如洪水傾瀉，這年輕人卻似春雨潤物，陣紋亮起的速度反而快了三成。
待最後一絲靈力沒入陣紋，許衫佯裝踉蹌扶住岩壁。氣海內其實尚有余力，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果然，那老者強提靈力注滿五池後，直接嘔出口黑血。許衫冷眼看著雜役將人拖走，方才那監工袖中分明閃過禁制符光——這飛舟上，怕是不止他一個藏頭露尾之人。
底艙逼仄的房間里，許衫在門框暗處夾了根發絲。銅戒貼著心口微微震動，此時還不是探究銅戒空間的時候，等到了西洲，遠離清心觀，再好好探查一下進階後銅戒空間有何變化。
窗外雲海翻涌，忽有劍光掠過舷窗。許衫瞥見劍穗上熟悉的浴火鳳凰，心頭一凜。丹霞谷周圍果然有不少清心觀的人活動。他並指抹過舷窗，運轉法力，舷窗很快就模糊不清，這是飛舟法陣響應請求，隔絕了外部對艙內的窺探。
西洲，是一個比南疆危險小的多的地方，那里妖獸稀少，魔道修士極少。修行資源都被大派把持，散修大多不會去此地。
也正因為大派眾多，所以獲取法術相對南疆容易得多，而許杉進階中階，正需要去西洲獲取一些中階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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