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表示自己從沒帶過這麼出色的一批兵。
凌晨三點。
當集合哨聲響起的剎那，袁罡便按下秒表，腦海中閃過那些用慣的訓斥詞︰什麼垃圾、廢物、我太姥姥都比你們跑的快......全隊十圈、遲到的罰翻倍。
然而，秒表只定格在二分三十九秒。
當六百張稜角分明的面孔，身穿整齊軍裝，身姿繃得筆直，站在了他的面前時，
袁罡一時間有些發愣，這場景竟讓他有些不會了。
按照守夜人部隊的傳統，新兵第一夜的緊急集合從來都是場完美的下馬威，這套規矩沿用至今從未失手，可這次卻徹底失效了。
其實要不是有幾個倒霉學員鬧肚子耽誤了片刻，他們完全能在二分十秒內全員到齊。
可這樣還怎麼立威？
袁罡只得下令全員負重跑十圈，盤算著待會兒誰要是偷奸耍滑，就揪出來加罰二十圈，這招在每年的新訓中都屢試不爽。
半個小時後。
袁罡坐在台上，懵逼看著新兵們背著四十多斤的負重包，像著了魔似的一圈接一圈地跑——十圈、二十圈、三十圈......直到脫力昏暈栽倒在地，被醫療兵抬出場外。
要知道，往屆新兵累到昏厥的情況，通常要等到一個月後的津南山死亡演練才會出現，在那之前，好歹還有個緩沖適應期。
可現在，這訓練仿佛從第一天就直接跳過了適應期，徑直踏進了地獄模式。
袁罡愣了幾秒，苦笑著搖頭︰
“從前帶新兵，我這個總教官從開訓就得唱黑臉，不是體罰就是訓斥，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盯死這群兔崽子。現在倒好，一個個這麼自覺，顯得我很沒用......要是年年都讓甦言來這麼一手，感覺我就要中年失業了。”
袁罡身邊之人，身姿挺拔，臉上帶著‘王’字面具，聞言笑道︰
“失業也沒關系的，袁教官您可以去米團的公司，找路前輩學習如何送外賣。”
袁罡笑了聲，指向競逐崩跑的盧寶柚、方沫︰
“何止是我？照這勢頭你也會遲早有一天得失業，你看看這些年輕人，天資不輸你，卻比你當年還要努力拼命，怎麼樣，有沒有感覺亞歷山大？”
王面翻看著一本《精神力細膩化修行》，笑眯眯說道︰
“生早了些，當年可惜沒遇到甦言，好在現在也不晚。”
袁罡略一沉思，感嘆頷首道︰
“守夜人新兵體系的蛻變，確實始于三年前那屆。
“那群新兵運氣不錯，遇上甦言這麼個教官，硬是把流水線式的訓練，掰成了量身定制的精英培養，直到今天，我還能記得那年各系禁墟的突破，猶如花百齊放，爭奇斗艷，至今仍是訓練營的傳奇。
“第二年甦言雖然離開了，但他送來的大批書籍卻給訓練營注入了新的活力。
“今年更讓人意外，原以為訓練體系已經到了瓶頸，沒想到又研發出【黃粱一夢】這樣的逆天技術，真不敢想象，以後的新人起點會有多高。”
王面認真听著，沉思良久感嘆道︰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甦言為守夜人種下了一棵能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
身後不遠處，幾張戴著面具的臉同時微微點頭認可，就連他們這些老資歷，如今也都人手一本甦言編著教材，日夜研讀不停，可見這棵大樹的粗壯程度。
“嘻嘻。”
嬌笑聲中，薔薇嗑著把瓜子，眼里滿是懷念道︰
“不得不承認，甦言調教人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還記得甦言手底下那個叫美琴的瘦小姑娘麼？被他調教了一年，如今在濱市都當上副隊長了，上月總部例會時見過，舉手投足盡是干練......
在一眾人的注視下，薔薇頓了片刻，忽然嘖嘖道︰“身材也越發好了，童顏蘿莉，雙馬尾.......”
“咳咳咳咳咳咳！”
天平和漩渦瘋狂咳嗽，差點把肺都咳出來。
“哎，你口水濺到我臉上了！”
“砰！”
漩渦被一錘砸翻在地，口吐白沫。
好丟臉，當初我為什麼要接下這個隊長......王面強撐笑容轉移話題，
“袁教官，我特意趕夜路回來，就是想見甦言，他現在在哪？”
袁罡收回凌亂的視線，看了眼計時器︰“快五點了，你們直接去食堂吧，甦言和林七夜那倆小子，每天雷打不動地準時出現在食堂搶頭鍋飯，這會兒去準能逮著他們！”
“好幾年了，真是一點沒變......”
王面轉道去了食堂。
……
食堂。
五點整，訓練營的飯點準時開啟。
這是餐廳頂燈通電的時間，在此之前，孫老頭只能靠著後廚那兩盞昏黃的燈忙活。
今天的早餐食譜是面條。
孫老頭獨自在案板前揉著面團，時不時神經質地扭頭瞥向大廳窗邊，驚恐的神色在皺紋間游走，雙腿不自覺地發軟。
窗邊。
一個人影正歪著頭，瞪著圓溜溜的眼楮，眨都不眨一下盯著他。
“呼~”
窗外的風吹了進來，那影子忽然隨風起舞，亂七八糟甩動著雙臂，腦袋悠了兩大圈，最終歪斜著卡在右肩，視線仍然死死鎖定孫老頭，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表情倔強又帶著一絲不羈。
“媽媽呀......”
孫老頭身子一軟，盆底肌肉猛地開水機抽搐，險些條件反射的尿出來。
好在這時，王面推開門走了進來。
“孫老？”
“王......王面？！”
孫老頭渾身一顫，跌跌撞撞撲向王面。沾滿面糊的雙手死死箍住對方肩膀，嘶啞的哭嚎聲在食堂里炸開︰
“可算是來人了，快把那妖孽弄走吧，我這把老骨頭真要熬不住了！”
“......”
【假面】眾人的望向那紙人，表情凌亂無語。
.........孫老就算上輩子殺了人，這輩子遇到甦言，也算是還完了吧！
“孫老別怕，我去叫醒他。”
王面剛在紙人跟前坐下，還沒等開口，那紙人忽然探前，一通毫無章法的王八拳“呼呼”砸來，劈頭蓋臉打得他眼角抽搐，太陽穴突突直跳。
“哎，差不多行了......甦言醒醒！”
唰。
對面之人頃刻間換了模樣。
“嗯？開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