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葭臨關。
暮色如血,將雲層浸透成綿延三千里的火燒雲。
鋼鐵色澤的百丈高牆破損不堪,正中央那道觸目驚心的巨大豁口前,層層疊疊堆積著形態詭異的神秘尸骸。
數千名大夏守夜工人正在豁口處奮力搶修,隨著夕陽逐漸落下,動作越來越急促,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在城牆上回蕩。
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嬌小身影穿過蓋著白布的尸體,繞過猙獰的巨炮,掠過神色疲憊的士兵,終于在一處垛口前停下。
看到前方人影。
司小南松了口氣,握著拳頭,沒好氣的高高甩著手臂,大踏步走過去。
冷硬的青灰色城牆邊,女子一襲紅衣靜立,風掠過時,她束高馬尾上的赤色飄帶輕輕翻飛,像一條跳動的火焰。
“紅!纓!姐!”
紅纓被司小南的小獅子吼嚇得肩膀一抖,倉皇轉身,條件反射地伸手抵住撞來的頭槌,露出抱歉笑意。
“我不是叮囑過很多次嗎,你絕對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司小南蹙著眉,說道。
“我沒有離開呀......我只是出來透透氣,里面實在太悶熱了。”
紅纓被司小南纏得沒法,連聲討饒,拽著鼓著腮幫子的小南躲到城牆拐角無人處,找了一處還算干淨的地方坐下。
“喏,巧克力給你吃,吃過就不能再生氣了。”
“哼,行叭!”
司小南滿不在乎地接過,憋了好一會兒,沒忍住,突然噗嗤笑出聲來。
“紅纓姐你就會拿吃的勾引我,偏偏我最不爭氣......”司小南嘴里塞得鼓鼓的,聲音含糊不清,卻突然正色拽住紅纓的衣角,
“但說好了,你不準離開我視線!城外那三頭‘克萊因’怪物里,最陰險的就是‘謎夜鬼隼’,神出鬼沒專挑天黑殺人。你看天都快黑了,你還站在牆頭上,萬一被那鬼東西叼走了怎麼辦!”
紅纓抿了抿嘴,雙眸倒映著火紅夕陽︰“我不怕它偷襲,我可以感知到它的溫度。”
“感知到有什麼用,你又打不過它。”司小南挪了挪屁股,枕在紅纓腿上郁悶道︰
“這麼大一座葭臨關,就我一個‘克萊因’鎮守,我又得開傳送門,又得四處跑來跑去支援,過得簡直就是......就是甦言說的牛馬日子。
“對,就是牛馬!你看我每天帶著物資四處運輸,東奔西跑,像不像一匹馬?而誰家想用傳送門都要找我,像不像任勞任怨的牛?”
紅纓把玩著小南丸子頭︰“誰讓你當時選了「空間詭計」,你如果選「時間詭計」不就好了。”
“我沒想到呀,我當時尋思有「空間詭計」多酷,小南想去哪就去哪!雪山森林隨心去,天涯海角任我行,隨時都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誰能想到會這樣。”
司小南說到這里,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挺腰坐起,羨慕道︰
“紅纓姐,你見過甦言那招「時間詭計」嗎?他用「時間詭計」吃螃蟹,先掀開螃蟹蓋,兩勺子掏掉蟹膏吃掉,然後發動「時間詭計」,那蟹膏就回來了,一只螃蟹愣是讓他吃了八百遍,我差點饞死。”
“見過的。”紅纓皺了皺鼻子,不自覺揚起嘴角,細聲細語道︰
“我們一起去吃炒面,他就用這種方法,花一份錢吃了好幾十遍。”
司小南咯咯笑道︰“甦言果然神經。”
紅纓抿著嘴,拍拍她的腦門,輕聲道︰“不許說。”
“我說一句都不行,紅纓姐你變了!”
司小南瘋狂翻滾,在紅纓懷里扭成蛆。
“咳咳。”
牆角突然傳來一聲輕咳,司小南條件反射般彈起身子,待看清是吳湘南踱步進來,又葛優躺癱了回去。
吳湘南表情嚴肅,安靜了片刻,開口便將氣氛沉下︰
“紅纓,隊長同意了你們的沖陣請求,但你們有且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敗了,就不能再抗命,必須立刻撤離出葭臨關,這條件,你接是不接?”
紅纓垂著眼眸,輕聲問道︰“如果撤離,是大家一起撤離嗎。”
吳湘南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隊長會命令小南帶著大家走,我得留下,和隊長一起賭最後一線生機。”
司小南望著漸次亮起的星辰,瞳孔里的光點慢慢渙散︰“副隊,哪來的什麼生機,天徹底黑透時,第五波攻城就要來了,它們在夜里越來越強,我們卻越來越弱,這次肯定守不住的...撤吧,都撤。你們留下也不過是多添兩具尸體.......不,連尸體都不會剩下,會被啃得渣都不剩。”
“還是有的。”吳湘南咧了咧嘴溫聲道︰
“如果葭臨關真被攻破那刻,指揮神秘軍團的“克萊因”首領必定松懈,我和隊長躲藏起來,那時候便是我們取它性命的最佳時機。群龍無首,敵軍自潰,後方城市,總能保住幾個。”
紅纓眼圈微紅︰“可你和隊長怎麼辦。”
“你們就放心吧,我還有二十多條命,死不了。隊長他一個【黑無常】神明代理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死的......”
他邊說邊笑,想緩和氣氛,卻見紅纓和司小南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
吳湘南再次沉默下來,嘆了口氣,指向遠處被白布遮蓋的尸體︰“沒辦法啊,總要搏一搏,你看那里躺著那些人,那些兄弟...都是連夜馳援葭臨關的,現在就那麼躺那兒了......93號小隊,更是從老油條到新兵蛋子,整整七具,一個都沒活下來,我和隊長作為葭臨關的指揮官,沒臉走啊。”
“那我們......”
“別我們我們的,門都沒有,什麼時候這種事會輪到你們?”
吳湘南粗暴打斷︰“除了我和隊長,你們想都別想。而且你們別忘了,136小隊還有兩個人在外流血拼命,你們在,他們的家就在!”
吳湘南咆哮的聲音回蕩在安靜黃昏中,四周變得寂靜無聲。
司小南擔心與委屈齊齊涌上,鼻子酸澀,她仰起臉,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良久,一只溫潤的手伸來,為她擦拭了眼角。
紅纓緩緩站起身,雙手後探,將高馬尾上的紅飄帶牢牢束緊,大步向前走去。
“小南,副隊說得在理,死兩個頂天了,死那麼多做什麼.....而且,我才不舍得死呢,等他們都沒了,隊長位置可不就是我的?甦言以前還說過,我當隊長以後,他每周要上四休三,我當時可是答應了的......不能食言!”
“但在這之前.......”
紅纓立于城頭,槍尖斜指,披風在風中翻卷如焰︰
“隨我前去鑿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