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電子音消散在風雪中,天地間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那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所有幸存者的心髒。
    物資減半,難度提升,這無異于將本就搖搖欲墜的生存天平,猛地朝死亡那端壓了下去。
    司小南呼出一口白氣,迅速在眼前凝成冰霧。
    她沒有驚慌,只是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眸子里,寒意比這漫天風雪更甚。
    她朝身旁的冷軒遞了個眼色,隨即腳下一個踉蹌,
    像是體力不支般摔倒在雪地里,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悶哼。
    冷軒心領神會,立刻夸張地跑過去攙扶她,故意將腳下的積雪踩得咯吱作響。
    兩人一瘸一拐,看似在艱難地尋找下一個補給點,實則將所有動作都放大了數倍。
    這是做給“洛基之耳”看的戲,一場精心編排的示弱。
    在這無處不在的監視下,暴露真正實力就等于將自己變成最顯眼的靶子。
    冷軒一邊笨拙地拖著司小南,一邊看似無意地瘋狂擺動著他那對異于常人的長耳。
    長耳劃破風雪,帶起一陣陣“嗚嗚”的尖嘯,像是某種原始的樂器在奏鳴。
    這聲音不僅成功干擾了可能存在的竊听,更在他心中攪起了一絲隱秘的快意。
    神明?
    高高在上,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他就在這神明的眼皮子底下,用  們賦予的“特征”,奏響一曲無聲的嘲弄。
    就在兩人全神貫注于表演之時,前方的空氣忽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風雪在那一小片空間里詭異地靜止了,
    一個穿著與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的鮮艷僧袍、皮膚黝黑的男人,
    就這麼憑空一步跨出,仿佛穿過了一扇看不見的門。
    他的出現沒有絲毫征兆,突兀得像一場噩夢。
    司小南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在一瞬間繃緊到了極致。
    冷軒則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後,全身的肌肉都進入了隨時可以爆發出致命一擊的狀態。
    “兩位,不必驚慌。”
    男人雙手合十,臉上掛著溫和甚至堪稱誠懇的微笑,用一口腔調古怪的通用語說道,
    “我是印度天神廟的代理人,辛格。”
    “在這殘酷的第二階段,我認為我們這些‘人類’陣營的參與者,應該結為盟友。”
    他的聲音溫潤和煦,仿佛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但司小南的視線卻落在了他的眼楮上。
    那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瞳孔邊緣泛著一絲陰冷的暗光,笑意浮于表面,卻絲毫未達眼底。
    他就那麼站在那里,像一條盤踞在雪中的眼鏡王蛇,
    看似平靜,信子卻已悄然探出,隨時準備給予致命一擊。
    危險!
    極度危險!
    司小南內心的警報瘋狂鳴響。
    這個辛格,比她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個對手都更加深不可測。
    但她臉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大腦在零點幾秒內完成了利弊權衡。
    拒絕,立刻就會成為敵人,在這物資減半的絕境中,
    同時面對未知的考核和這個神秘的強者,絕非明智之舉。
    接受,則是與虎謀皮,但至少能換來片刻的喘息,以及……刺探情報的機會。
    一抹恰到好處的驚喜與戒備交織的表情浮現在司小南臉上,
    她從雪地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同樣微笑道“原來是天神廟的朋友,失敬了。”
    “你說得對,合作,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她主動伸出手,姿態坦然,仿佛真的被對方的提議所打動。
    辛格兩只手接觸的瞬間,司小南能感覺到對方掌心的皮膚異常冰冷,不似活人該有的溫度。
    她的笑容愈發燦爛,眼底的冷光卻一閃而逝。
    很好,從你決定出現的這一刻起,你就已經踏入了我的陷阱。
    “這位是……”
    辛格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冷軒,他那過分引人注目的長耳在風雪中微微晃動。
    “啊,他叫阿冷,是我的僕人。”
    司小南輕描淡寫地說道,語氣自然得毫無破綻,
    “可惜是個啞巴,腦子也不太好使,但力氣很大,勉強能當個幫手。”
    冷軒聞言,順從地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微蜷的指節下,壓抑著何等洶涌的殺意。
    這個叫辛格的男人,離得太近了,近到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在一瞬間扭斷他的脖子。
    但他不能,因為司小南的計劃里,他現在只是一個無害的、愚笨的啞僕。
    辛格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冷軒幾眼,似乎真的相信了司小南的說辭,點了點頭,不再關注。
    “既然是盟友,情報共享是必須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轉身,與兩人並肩而行,
    “據我所知,主持這次考核的洛基,與我們東方的阿修羅一族有些交情。”
    “或許,我們可以從這個方向尋找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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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語流暢,邏輯清晰,分享的情報也極具價值。
    但司小南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違和感——他那古怪的口音,在說出“洛基”和“阿修羅”
    這兩個名字時,發音標準到了一種詭異的程度,
    仿佛那才是他的母語,而其他通用語詞匯,則全是後天生硬模仿的產物。
    這個發現像一根微小的刺,扎進了司小南的心里,疑雲漸起。
    三人並肩走在茫茫雪原上,身後留下三道並排的腳印,延伸向未知的遠方。
    聯盟的表象下,是各懷鬼胎的暗流涌動。
    就在這時,司小南藏在袖中的一枚傳信符,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灼熱感。
    那是盧寶柚的緊急聯絡信號!
    她心中一凜,正想找個借口悄悄查看,身旁的冷軒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他的呼吸停滯了。
    司小南立刻察覺到他的異常,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並非望向辛格本人,而是望向……雪地。
    陽光穿過雲層,在潔白的雪地上投下三道清晰的影子。
    司小南的影子,冷軒的影子,以及……辛格的影子。
    不,不對!
    那不是一道影子!
    在辛格的腳下,那道本該與他身形完全一致的影子,此刻正像一灘活物般詭異地蠕動著。
    其中一部分依舊緊貼著他的腳跟,而另一部分,
    則悄無聲息地從中分裂、拉長,像一個沒有實體的鬼魅,
    在雪地上勾勒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形輪廓!
    一個影子,兩個身形!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抽干,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到了冰點。
    風停了,雪靜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冷軒的眼神,是他從未有過的凝重與驚駭。
    也就在這一瞬間,三人腳下堅實的冰層與積雪,
    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斷裂聲。
    一道深不見底的黑色裂縫,如同一條甦醒的巨蟒,
    從辛格那分裂的影子下方猛然迸發,以追魂奪命的速度,
    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瘋狂蔓延而來!
    大地,開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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