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去哪了?”
江蓉看著玄關處剛換好鞋,臉上還帶著心虛表情的甦影,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忍不住挑了挑眉︰“這回又是護送同班女孩回家去了?”
“哈哈……”
甦影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因為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好的借口,最終只能點點頭︰“因為健太他轉學走了,我沒有什麼能去玩的地方了,所以就和她在公園里多待了一會兒……”
但這其實都是謊言,甦影實際上放學後就一直泡在廢品回收站里,今天壓根就沒有和任何人在一起。
因為錢實在是甦影目前調查案件的最大阻礙,而大多數他能想到的掙錢方法都不能及時兌現,所以他只能最近幾天放學後在廢品回收站里到處翻翻,看看有沒有比較有價值的東西可以撿撿漏。
而就在今天,因為石黑健太的離開,甦影的心情非常不好,所以他這回什麼也沒管,一口氣在廢品回收站里又多泡了一兩個小時。
結果沒想到還真讓他撿到了漏。
他從回收站的老板那里收來的口琴,實際上是八幾年生產的絕版口琴。
在當時生產這款口琴的口琴公司正在面臨嚴重的經濟危機,幾乎已經臨近破產,這一款口琴是他們為了逆轉破產的局面而生產的最後一款口琴。
但很可惜的是,哪怕他們已經把全部可以調用的資源投入進去了,這個口琴的最終成品相對于它的售賣價格的性價比來說也相當一般,生產的第一批五千枚口琴直到他們破產那一天都沒賣完,可以說是暴死了。
不過得益于他這種另類“絕版”的特質,這種口琴在公司破產好幾年後,也算是翻了好幾番,從原價新品的日元被炒到了多,所以哪怕甦影哪怕是把身上的錢全都給廢品回收站的老板也是賺的。
但其實這還沒完,這個口琴在接下來的幾年里還會迎來非常大的價格增長。
因為在幾年後,有一位爆火的樂隊主唱經常把這款口琴帶在身上,分享自己日常吹口琴的日常。
甦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為自己立人設,但這樂隊主唱的帶貨效果的的確確是相當成功的,甚至一度把這款口琴的二手價格帶到了十幾萬日元一把。
因為甦影也經常听他的歌曲,所以恰好知道這款口琴,沒想到這回居然會在廢品回收站里踫到這口琴。
雖然那位樂隊主唱在現在的時間段里還沒有幾年後那麼爆紅,勉勉強強算是小眾寶藏,但也算是有些粉絲基礎了,所以甦影要是給這口琴打上“偶像同款”的標簽的話,要是真有那位主唱的粉絲找上門來,他說不定還能再多賺點。
不過就算沒有人願意付那價格也無所謂,哪怕是以正常的二手價賣出,甦影也能入賬十幾萬日元,目前來說算是夠用了。
但現在是03年,甦影如果想要把這東西最快以二手賣出,掛在報紙或者電視這種流媒體上是比較好的選擇。
但因為掛電視上的成本實在是過于昂貴,所以甦影實際上只有掛報紙一個選擇。
可因為掛報紙又需要一定的年紀,甦影如果把這事情跟江蓉說,她估計又會對自己去了廢品回收站買口琴然後高價賣出這一行為感到深深的疑惑,有極大的可能會懷疑自己性格和行為的變化就不說了,說不定還會直接幫自己保管這些錢,所以甦影目前還在思考該怎麼把這東西給賣出去。
“健太那小子居然轉學走了嗎……”江蓉听見甦影的解釋愣了愣,“那你現在不是沒有朋友了?”
“哈……應該差不多吧……”甦影點頭,“不過我感覺應該很快就可以和那個女同學成為朋友了。”
“可是對你們男孩子來說,女玩伴應該不如男玩伴有意思吧,是女玩伴的話要更多地照顧她一些,就不能打打鬧鬧了。”
“嗯……”甦影點了點頭。
江蓉其實說的很對,尤其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對異性的拘謹會越發地明顯,生怕有哪一點沒做好就觸發到了別人的雷區。
但對于現在的甦影來說,他暫時並不用去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回溯的存在,他沒有心情帶著宮澤憐去進行什麼大冒險,再加上平日里用言語和冰手逗逗她就已經挺有意思了,也沒有必要讓她和自己玩什麼小孩子的游戲。
不過之前說好要請她吃飯的來著,自己這兩天應該是做不到了。
畢竟他身上現在的錢基本上都花光了。
他原來一共有一萬多塊錢,其中的一千多塊買了口琴,剩下的留了一點掛報紙二手的錢之外全都給廢品回收站的老板了。
因為他想從那個老人那里學點手藝,可後者卻老是不答應,不過看自己拿出快一萬塊錢的“誠意”之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甦影覺得自己要是能學會的話,這些錢花的還真不冤枉。
要知道撬鎖可是私家偵探的夢寐以求的神技啊,雖然有些時候顯得有些不道德,但要是真到了需要用到的時候,無疑是可以救命的。
甦影其實原以為像這樣有幾手的人都不願意把真本事教給別人,畢竟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嘛,可廢品回收站的老板可能是因為年齡大了的緣故,也不怕被餓死,卻教的相當盡心盡力,甦影雖然買了東西之後在那里只學了一個小時左右,卻也會撬一些簡單的鎖了。
說實在的,在教學過程當中老人給他表演了撬各種各樣高難度的鎖,那行雲流水的手法看的甦影覺得老人年輕時沒有什麼副業他是不信的。
甦影也問了老人為什麼會這些,可後者卻什麼也不說,只是偶爾看著甦影的表情顯得有些感慨。
而且他教學起來也很詳細,看起來並不是第一次教學別人,綜合這些看來,甦影甚至能腦補出自己其實有一個把撬鎖練的出神入化的師兄,因為不滿足當鎖匠和收廢品的活計,轉而走上歧途的故事了。
甦影自然是不敢把自己偷學撬鎖的事情跟江蓉說的,雖然她媽媽雖然平常是比較開放的,可像撬鎖這種一看上去就不是正經技術的東西,她應該還是會選擇阻止的。
不過或許是因為得知石黑健太的離開讓江蓉有些擔心甦影的心情,今天回家比較晚的事情她並沒有過多追究,而是像平常一樣和甦影嘮著家常吃著飯,只說開心的事情,沒有說什麼其他的。
就這樣,晚餐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
“這麼簡單的邏輯推理都想不明白?做不出來今天就不準吃晚飯了!!!”
“看見一個貓的尸體都嚇成了那樣,你這樣以後怎麼當警察!?”
“半個小時之後我再來檢查!!”
砰!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地下室的鐵板門被惡狠狠地關上,等到回聲漸歇,狹窄的房間內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寂靜。
觀月拓哉坐在空蕩蕩的桌面前,雙眼無神地看著身前的刑偵試卷,卻始終沒有任何辦法靜下心來去思考。
明明地下室里除了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盞台燈和方便用的廁所以外什麼都沒有了,安靜得哪怕是針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楚。
可他還是靜不下心來。
每次當他打算開始思考題目的時候,腦海里卻總是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被帶著枝節的竹竿從嘴里插入,血肉模糊的貓尸。
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這麼做呢?
明明貓是相當可愛的生物啊,可為什麼會有人用這樣的方式來虐殺它們呢?
那個時候自己甚至還把血抹到臉上了……
一想到這個事情,觀月拓哉仿佛又再次身臨其境,回到了當時那個讓自己頭皮發麻的場景之中。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視線再次變得模糊血紅,鼻尖縈繞著令人作嘔的夾雜著內髒與血肉的腥臭氣息。
甚至還有……那個遠遠地盯著自己的,戴著奧特曼面具的,奇怪身影。
……
『我又往你的那張銀行卡里面打了三萬塊錢,這個月因為做美容花了點錢,所以少了一點,反正你那張是我名下的卡,取錢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跟你說不會有人知道的結果你就把之前打過去的所有錢一起給我退回來了?你老娘我是不差錢的知道嗎?這下好了限額了,給你轉不過去了。』
『我知道你們兩個在外面很辛苦,你就把錢收著吧,兩個人租房和吃飯也都要錢吧,我現在吃公司住公司的,天天在外面出差,真的沒什麼開銷,把錢收著知道嗎?』
『怎麼又退了……你再這樣我就讓警察幫忙查使用記錄了。』
『這還差不多……不過你該不會是打算存個好幾年一直不用到時候一起還給我吧?』
『幾個月了,我一直往里面打錢,你怎麼一分沒用過?不會是真害怕我找上門直接換地方了吧?』
『我說……你應該看得見我的消息的吧,畢竟最開始的時候我給你發消息的時候你總是過兩天就會去操作銀行卡,可為什麼每一次都不回我呢……』
『跟我說說話唄,養這麼大的兒子說跑就跑了,要是再不回話的話我真的要想不開了。』
『不錯,知道給媽打電話了,繼續保持。』
『兒子,你現在到底在哪,媽想看看你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
『什麼時候回來看看媽?媽好想你。』
甦影粗糙的手指在手機按鍵上不斷點擊著,迷茫的雙眼注視著屏幕,最終又轉向了車窗外的街景,化為了更深的迷惘。
隨著公交車緩緩靠停,甦影從公交車的後門而下,在積雪當中站穩之後又對著少女伸出手,等到她穩穩當當地確實沒有踩雪滑倒的風險之後,這才吸了吸鼻子,朝著道路一旁的圍欄走去去。
可還沒靠近圍欄大門,他的手上就傳來了輕輕的拉扯力。
甦影有些疑惑地回過了頭,卻見少女相當自然地上前了兩步,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輕整理起了他脖子上的圍巾。
因為長時間的舟車勞頓,再加上他本身就對著裝這方面並不敏感,甦影倒是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圍巾已經變得亂塌塌的了。
但好在少女理圍巾的動作已經相當熟練,很快就幫他把圍巾整理得整整齊齊。
雪花飛舞著,落在少女的發絲上,倒是給本就無比美麗的她再次增添了一股別樣的氣質。
甦影緩出了口氣,輕輕摸了摸少女被凍得紅彤彤的側臉,隨後再次回過身,牽著少女走進了圍欄當中。
從門衛處借來工具之後,甦影便雙手提溜著掃把與鏟子,在目的里無比仔細地左右查看著。
在整個過程當中,少女都非常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地牽著他的衣角。
最終,甦影停在了一個靠近角落的墓碑前,將墓碑及其周圍的雪都清理干淨之後,他才緩緩蹲了下來,在墓碑面前點燃了兩根紅蠟燭與三根檀香。
甦影拿起一疊紙錢,燃燒起來後放進了火盆當中。
“媽,我來看你了……”
“因為這里不讓直接在墓前點火,我只能弄了個盆過來。”
“是兒子不孝,只在你最後那幾天陪了陪你,後面也隔了好幾年都沒能回來看你。”
“你呀,總是把事情都埋在心里不跟別人說,明明早就檢查出來了,那個時候要是跟我說,我們一起想想辦法的話,說不定……”
“算了,好不容易見你一次,我就不說這種話了,還是說點開心的事情吧。”
“再過幾個月我應該就可以帶著你回國了,本來我還打算再過一段時間的,但中間發生了一點事情就提前了。”
“等回去之後,我就帶你回老家,到時候我可能又要忙一段時間了,你的兒媳婦要改姓甦,到時候各種手續辦起來特別花時間,我……”
雪花靜靜地落著,掉落在甦影的臉上,冬季的微風輕輕吹著,但甦影卻並不感覺到寒冷。
……
鈴鈴鈴——
嘈雜的鬧鐘響起,甦影再次雙眼渙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惡狠狠地捶了捶鬧鐘。
隨後,他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都是些什麼夢啊……”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無聊日常夢境之外,他還能做噩夢。
這不,他昨天就夢到了自己走在回家的道路上,結果踫見了一只貓忽然物理意義上的炸掉了。
還沒等他細看,那貓又復原了,但那些爆炸後產生的血跡與肉體卻沒有消失。
然後下一刻,貓又炸掉了。
然後又復原,但那些血肉依然存在。
炸掉,恢復,這個夢境就這麼一直重復著,直到他的視野全被模糊的血肉填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