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了如此多的周章，你陳小富就為了賣茶？
李鳳梧愈發覺得這家伙難以理喻。
原本他將刑部官員一網打盡，這令李鳳梧對他又燃起了希望，覺得這家伙是個充滿了正義的人。
可現在……
他這是在賣茶麼？
他這簡直就是在明目張膽的索賄！
嚴自律會拒絕麼？
嚴自律能當到三品的刑部尚書，他肯定不是蠢人！
李鳳梧便看見嚴自律的眼楮一亮很是激動，他沒有絲毫猶豫︰
“買！”
“小陳大人，這二兩茶葉在下買了，”
他沒有說請陳小富開個價，他直接伸出了兩根手指︰
“此茶乃蜀州峨眉山上的極品竹葉青再配以犍為郡最好的茉莉花……乃茶中珍品，可遇而不求……在下願意出二千萬兩銀子買下，小陳大人可願意割愛？”
李鳳梧差點沒被嚇死——
這茶哪里是吏部尚書史無山的茶？
陳小富離開吏部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去拿那二兩茶葉！
這就是他陳小富官署里的最普通的茶！
售價也就是百文錢一斤的那種！
這個嚴自律簡直不懂品茶嘛，再說了，這天下再貴的茶它能價值一千萬兩銀子一兩麼？
那一斤茶豈不就是一億兩銀子？
李鳳梧覺得陳小富腦子有問題，現在又覺得這嚴自律腦子更有問題。
可偏偏這腦子有問題的兩個人還煞有介事的說著這茶的事。
陳小富面露難色︰“二千萬兩銀子啊……”
他還一副不大願意賣的模樣。
“嚴大人，這二千萬兩銀子听起來倒是個不錯的價格，但想要買到這二兩茶葉……”
嚴自律又伸出了兩根指頭︰“小陳大人，四千萬兩銀子，如何？”
李鳳梧差點沒被自己的一口唾沫給噎死，便見陳小富微微一笑︰
“嗯，這個價格還算馬馬虎虎……這樣，這二兩茶葉就賣給你了，你呢，也就不用再回刑部的大牢去遭罪了。”
嚴自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有一種如蒙大赦的舒暢。
李鳳梧覺得這兩人真瘋了！
嚴自律俯身，低聲問道︰
“那……小陳大人，這刑部尚書之位……”
陳小富擺了擺手︰“這個你出多少銀子也買不回去，這麼給你說吧，你名下，你夫人名下，你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卓記錢莊存的銀子和名下所有產業，監察院為此專門評估過，大致價值白銀一億五千萬兩！”
“我陳小富也不想斬盡殺絕，這賣茶葉的銀子呢，算是買本官給你一家人一條活路。”
“你不要認為買下這二兩茶葉就算完事了，你還需要交給監察院九千萬兩銀子，這是保釋金，有了這保釋金，監察院才不會再去抓捕你。”
嚴自律心肝兒一顫，他不知道保釋金是什麼意思，他在意的是九千萬兩銀子！
辛辛苦苦貪污受賄數十年，這一家伙就出去了一億三千萬兩銀子……那得變賣多少家產？
關鍵是這官還買不回來……這就意味著從此往後，自己這個刑部尚書就變成了平民百姓。
可一想到那地牢中的情形，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同意，監察院肯定立馬就會去抄了他的家，甚至他府上的女眷還會被賣去教坊司。
他妥協了！
他不得不妥協。
這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的眼淚忽的就流了下來。
這是對如此多的銀子的不舍呢？還是對這麼多年所行之事的後悔？
陳小富對此毫不關心︰“時間有些緊迫……明天，你至少要湊齊買茶葉的四千萬兩銀子並親自送到我的花溪小院”
“另外還要給監察院五千萬兩銀子的保釋金，這個交給秦文奇。”
“其余四千萬兩銀子可寬限至正月初十！”
“你先去一趟刑部大牢，給你們的同黨們都好生說說，本官給他們一個機會，只要繳納了足夠的保釋金……他們都可以回家過年。”
“每個人的保釋金是兩千萬兩銀子，我的建議是貪的多的給貪的少的湊一湊，不然那些沒有出去的家伙一生氣一紙訴狀將你們告到刑部……”
“我監察院收了銀子可放你們一馬，但新上任的刑部尚書依舊可以將你們再抓回來的！”
“到那時候你們可別怨到我陳小富的頭上！”
嚴自律心里又是一咯 ︰“敢問小陳大人，誰是新上任的刑部尚書？”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哪里那麼快就能定下？但過完年開了朝陛下肯定會任命新的刑部尚書的。”
陳小富看了看嚴自律︰“不要心存僥幸，肯定不會是你們的同黨了，萬一是你們曾經的政敵……若是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你們一個個還是要吃很多苦頭的！”
“搞不好又要被抓回來關在那地牢中，你們一個個哪里經得起審判，弄不好就會被判一個斬立決！”
嚴自律嚇得面色又白了︰
“這……你不是說凡是牽涉到朝廷命官的案子，刑部無權處理，唯有監察院可斷……”
陳小富頓時就笑了起來︰“是啊，可從你們被監察院下了大獄的那一刻開始，你們就不再是朝廷命官了啊！”
嚴自律面如死灰，無比絕望！
陳小富揮了揮手︰“你去刑部大牢吧，給你的同黨們都好生說說。”
“不要想著逃出帝京，老鬼手里那麼多的小鬼都看著的，跑路只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這眼見著就要過年了，花錢消災，愉快過年吧，這年啊……過一年算一年！”
“只要沒有人向刑部舉報，你們也是能安享晚年的。”
“你們享受了大半輩子的權力還有權力帶給你們的地位與利益，這就夠了。”
“人啊，不能什麼事都想著好，否則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著這話，陳小富揮了揮手︰
“去吧去吧。”
嚴自律離開了監察院，他站在風雪中，望了望這漫天的大雪和灰蒙蒙的天空，緊了緊衣裳，抬步向刑部方向走去。
他的步履有些蹣跚。
他的背，許是因為寒冷，也或者是因為恐懼佝僂得很厲害。
潘青雲跟在他的身後，這位昔日去左相府次數最多的嚴伯父……這一刻在他的眼里仿佛是一條狗。
他的腦子里忽的冒出了一個詞︰喪家之犬！
好像就是這個樣子。
刑部全完了。
那麼接下來又是哪個部？
當陳小富肅清六部之後……是不是就該輪到左相府了？
潘青雲一哆嗦，他的步履也變得極為沉重，他的腰竟然也彎了下來。
哪里還有昔日帝京第一少的半點風采。
鳳玄候哼著小曲向監察院而來。
風雪頗大，並未擦肩，他看見了不遠處彎著腰冒著風雪而行的嚴自律和潘青雲。
他搖了搖頭，抬步又向監察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