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投來的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她立刻心領神會。
皇帝顯然對太後所謂的怪病心存疑慮,甚至懷疑宮中的御醫被太後捏住了把柄,才會胡言亂語地宣稱太後得了這種離奇的病癥。
突然好好的一個人還能又聾又啞?
皇帝自己從未親眼見過,也未曾听聞過有人會突然染上如此怪異的疾病,這讓他對太後的病情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于是,他決定讓孟古青去試探一下太後,看看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
孟古青自然明白皇帝的意圖,她毫不猶豫地順著皇帝的意思說了下去。
她的話語大膽而放肆,完全不顧及太後的威嚴。
“額娘年事已高,如今又成了這般模樣,瞧著怕是頭腦或許都有些不清楚了。為了額娘的身子骨,我看以後還是好生靜養為要。
”日後這宮中諸多煩心瑣事,自然就由我這個皇後來勞累好了,以後這些我全權掌管,額娘就能享清福了,為額娘分憂,也是我這個做兒媳的本分了。”孟古青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對權力的渴望。
接著,她又話鋒一轉,又看向皇帝,對太後的能力提出了質疑︰“表哥,額娘如今身體欠佳,怕是難以再像從前那樣替你事事操心,處理朝堂之事了。表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朝堂之事你可要多費些心思,莫要再讓額娘為此操勞了。”
皇帝微微頷首,一副十分贊同的樣子點點頭,“表妹說的是,以往額娘操心我們,太過勞累才有今日這樣的病癥,以後咱們可就要擔起肩膀上的擔子來,不能再讓額娘她老人家煩心了。”
皇帝就這麼一邊說,一邊看著太後臉上的表情變化,見她一副不露聲色的樣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心里感嘆,這個額娘還是城府太深了。
最後,孟古青甚至將矛頭指向了太後宮中的大阿哥,毫不留情地說︰“額娘早前派人把大阿哥接到這慈寧宮,說是大阿哥福氣好,以後要讓大阿哥住在跟前,讓奴才們在宮中悉心照料大阿哥,可結果呢?”
”大阿哥來了這許久,可我眼瞧著額娘還是病了。可見這孩子並非如那些大喇嘛說的,是什麼能給太後帶來福氣之人,不如將他遷出太後的慈寧宮,以免妨礙額娘養病,這身子骨康健,才能千歲啊。”
孟古青的這一番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完全違背了太後的意願。
十分沒有規矩。
然而她卻毫無顧忌地把這些難听的都說了出來,似乎根本不擔心會引起太後的不滿和憤怒。
太後的耳朵雖然聾了,但她的奴才甦麻喇姑可沒有聾了,反而還有著敏銳的听覺。
當皇後在太後面前故意耍弄著她的如意算盤時,甦麻喇姑也將這一切全都都看在眼里。
皇後與皇帝之間的對話愈發激烈,言辭之間充滿了,就像兩把即將出鞘的匕首,借著太後病了,就非要要和太後爭個高下。
窮圖匕見!
甦麻喇姑靜靜地站在一旁,听著他們的對話,心中無奈至極。
她的目光不時地轉向太後,太後那慈祥而又略顯疲憊的面容讓甦麻喇姑心生憐憫。
然而,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再是受寵,說到底也就僅僅是一個奴才。
皇帝和皇後掌管著朝堂和後宮,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一個小小的奴才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攔呢?
甦麻喇姑不禁嘆息,她知道自己在這場權力的較量中是如此渺小和無力。
她所能做的,或許只是在太後身邊默默守護,給予她一些微薄的安慰罷了。
甦麻喇姑心中雖然萬般無奈,但也只能默默忍受,畢竟她只是一個宮女,無法改變主子們的決定。
然而,當她听到大阿哥日後也要被皇後要回去的時候,心中的憂慮便再也無法抑制。
在她心里,大阿哥這個孩子著實是個有福氣的,就算是太後病了,皇後都說大阿哥的福氣庇佑不了太後,可甦麻喇姑就是覺得大阿哥生來就有大福氣。
最主要的一點,太後把大阿哥養在自己的慈寧宮,可不是因為什麼福氣不福氣的。
听皇後放話要帶走大阿哥,她不禁想起大阿哥那可愛的模樣,以及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大阿哥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往日里太後不曾有空兜攬他的時候他對自己這個奴才也十分親昵的。
大阿哥會哄人,甦麻喇姑心里也逾矩的一直視他如親生骨肉一般。
如今听到他要被皇後帶走,甦麻喇姑的心如刀絞般疼痛。
盡管如此,甦麻喇姑仍然堅信大阿哥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她覺得皇後雖然身份是大阿哥的額娘,可依著她的性子,也未必能像她一樣全心全意地照顧大阿哥。
而且,孩子大多都是有奶便是娘,一旦回到皇後身邊,有了親額娘的關愛,恐怕就會漸漸疏遠祖母。
想想自己的主子,甦麻喇姑有些心酸起來,往日里說一不二的主子,如今口不能言了……
甦麻喇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忍不住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皇上……”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
她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糾結,既不想忤逆違背皇帝皇後的意思,又實在舍不得就這麼放大阿哥離開。
皇帝哪里不知道甦麻喇姑不想讓大阿哥走?只是他的試探,原本就是為了分辨自己的額娘是不是真的病了,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大阿哥,指了指底下的奴才,“去給大阿哥收拾東西,一會兒就送回坤寧宮去,額娘如今需要靜養,他留下來不合適……”
太後雖然並不知曉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但她對自己的兒子可謂是再了解不過了。
再加上貼身伺候幾十年的甦麻喇姑那一臉為難的神色,太後心中對于事情的大概情況已然明了。
這是福臨和孟古青上門乘勝追擊了。
眼看著那些奴才們帶著大阿哥緩緩離去,太後再是要強,也只覺得心中一陣無力。
她不禁感嘆,自己這才剛剛生了病,兒子竟然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將那個據說能帶福氣的孩子接走,死毫不顧忌他的親額娘。
至于他究竟安的什麼心思,太後根本無需多問,因為她心里跟明鏡兒似的——這肯定不會是出于什麼好心。
福臨……好啊!
太後悲憤,可張嘴卻再也發不出聲來,只能恨恨地錘了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