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俊如今不過是太子，就已經在旁人的挑唆下對裹兒有些微詞。
若是當真讓他登上皇位，那裹兒豈不是就要沒命了？
感謝幕僚，感謝間諜！
要不是有這些人明里暗里挑唆，李重俊這個小傻子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李裹兒露出什麼不滿來的。
正好他的這些不滿李顯也是看在眼里。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兒子不僅沒什麼才干也沒有什麼魄力，還有一副小肚雞腸。
若是當真讓他得了勢，自己的女兒決計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裹兒，或許你才是對的。”
李顯這句話也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什麼受盡寵愛快活一世的公主，終究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自己的私心會害死女兒。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不停的盤旋。
一會兒想起自己當日流放路上女兒出生時的窘迫，一會兒是女兒陪自己吃苦差點沒命自己的無能為力。
又依稀閃過女兒在背地里習武給自己和她母親帶來的歡聲笑語。
女兒為了自己的聲望出征，騎著高頭大馬追著敵人的方向遠去的模樣。
最終定格在女兒為了自己的帝位手持利劍頭也不回的出了東宮的背影上。
自己從房陵到長安，都是受女兒庇護的，一時竟有些羞愧難當。
自己的女兒生來就不曾享受過富貴，吃盡苦頭反倒學會了庇護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李顯已是淚流滿面。
“阿耶，為何落淚？”
李顯死死地拉著女兒，一臉的眼淚鼻涕“裹兒，裹兒！”
“是我沒用，生下來就不曾與你榮華富貴，也不曾替你遮風擋雨，最後反倒要你委屈求全成全我的私心。”
“是我，太過無用了！”
李顯知道自己是沒本事，自己心里也承認自己沒本事，可這樣沒本事自己還一廂情願的委屈女兒只想著家和萬事興。
自己何德何能呢？
韋皇後看他哭得如此狼狽，也上前替他抹了抹臉，“顯，裹兒她從來都不曾怪過你，你又何必自苦呢？”
李顯轉頭看向韋皇後，“香兒，我曾經答應過你，若是有朝一日能重回長安，我定要讓你享盡天下榮華富貴。”
“我做到了，我許你掌管朝政，我許你男寵不斷，你擁有了曾經再也想不到的一切，可是我知道你心里還是沒有想象中那麼痛快，可見這權勢也不是如你想象中那般迷人。”
“可我還是忍不住在想，權勢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勝過一切？權勢讓我的母親棄我如敝履，權勢會不會讓你和我相看兩厭，又會不會讓我和我最愛的女兒形同陌路。”
“我無時無刻不再害怕，我擁有的一切，你和裹兒，都會因為權勢最終離我遠去。”
這最後幾句是李顯的真心話。
權力是一把雙刃劍，韋皇後和自己的女兒安樂公主都是野心勃勃的人。
若是自己此生最愛的兩個人都因為權勢和自己疏遠彼此算計，那自己還剩下什麼？
這就是鴕鳥心態，李裹兒想。
“父皇，何必想這麼多？權勢傷人不假，可權勢也讓我們一家再也不用做別人腳下卑躬屈膝的狗！”
“我若是有朝一日掌了皇權，也必然不會迷失自己，權利不過是世間最虛無縹緲的東西，女兒又豈會為了這點子東西變得面目全非呢？”
這話是李裹兒的肺腑之言。
不過要是長生擺在眼前，自己可能還真的會沉迷呢。
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麼聖人。
哪能輕而易舉勘破這些？
對女兒這樣斬釘截鐵的篤定自己不會迷失，李顯和韋香兒都有些大受震撼。
韋香兒也不禁問自己。能做到這樣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的。
不過自己好歹比之那武氏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從來不曾想過為了權勢拿自己的兒女來做棄子。
哪怕是自己已經失了繼承權的兒子李重潤，韋香兒都沒有想過要把他拿出來再利用。
也可能這正是自己不如武氏的地方，自己和她比起來實在不是當女皇的料。
想到此處，韋氏突然覺得有些豁然開朗，自己內心痛苦的源泉不就是這個？
為什麼會痛苦？
因為糾結，也是因為不服。
自己心性就是不如她！
不如她狠辣，不如她的果決，不如她那麼有氣魄。
自己不如她……
李裹兒不知道自己的老爹老娘如何頓悟，不過他們兩個既然能想通那自然是好事一樁的。
自己的皇位如今也就差這一個太女的名分了，回頭還得琢磨把李重俊這個廢太子安排在什麼地方呢。
對于聖上想要立安樂公主為儲君這事兒眾人也算是心有所想，現在不過是終于來了。
狄仁杰本來作為李唐的鐵桿支持者應該是第一個不樂意的。
眾人都等著他出來反對好一起怒懟聖人讓他歇了這心思呢，結果他悄無聲息的，屁都沒放一個。
這事兒還能假裝不知道？
有好事的大臣追到狄仁杰府上，想親自問個究竟，“狄大人，儲君之事事關江山社稷，您為何不勸勸聖上？”
面對這些質問，狄仁杰也是一推二五六，“大人，聖上何曾說過什麼？一切都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那等沒影我能說什麼呢？”
聖上雖然有些小動作，可到底不曾親口宣布，怎麼勸呢？
再說了，也不是很想勸呢。
看出他的老謀深算，對面也沒有繼續分辯了，而是打起了算盤。
“大人，若是當真立安樂公主為儲君，這李氏的江山豈不是又要易主了？到時候又是一番動蕩，恐怕……”
“哼！就算是安樂公主繼位，這李唐的江山如何易主？安樂公主莫非明日就要姓了韋去？”
“狄大人，安樂公主乃是女流之輩，生下的孩子也不過是個外姓人罷了，莫非這皇位到時候就便宜了外人去？”
狄仁杰都懶得拆穿他，“大人，若是真有那日，這安樂公主姓李，她的孩子自然是姓李，如何會是外人呢？”
“莫非大人還想安樂公主生下孩兒，姓了那旁的姓，白白把自己的大路堵了不走，走小路？”
明明這就是個不用腦子都能想明白的問題，非要拿出來做借口。
到底是怕安樂公主來日生下的外姓人，還是不肯再被女人踩在腳下，自己心里清楚。
送走了同僚，狄仁杰心里也在琢磨安樂公主做儲君這事兒到底能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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