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林風正沉浸在粉絲破千萬的喜悅中，深圳那邊卻傳來一個噩耗。
但炳森跳樓了！
那是王華清打電話告訴沈林風的。
他在電話里說︰“真的想不到，但總為什麼會選擇這條路！或許是壓力太大，接受不起打擊吧。可是回頭想想，這一場浩劫又不是他一個人在經歷，打不來從頭再來嘛。”
沈林風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王華清靠的是技術吃飯，給新能源汽車公司提供設計方案，出賣的是知識和服務，還有一部分專利技術，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硬件成本。他們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就能開展工作，不需要大量的工人和機械設備，也不需要生產車間，更不需要商品庫存。
即使封控，王華清一句居家辦公就能解決一切。
他們的成本，比干實業的節省太多了。但炳森、林德昌和所有實體企業老板的壓力，王華清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沈林風還記得但炳森找自己的時候，那種狀態和語氣，幾乎是毫無尊嚴的祈求。當時沈林風認為，自己也算是泥菩薩過河，保不住但炳森。他自己不想借錢給但炳森，在接待行業內也找不到合適的渠道願意承擔類似的風險。
畢竟大環境就這樣，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保守放貸。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頭，沈林風不管怎麼樣，也會選擇借個三五百萬給但炳森，哪怕借出去的錢會打水漂。畢竟是朋友一場，沈林風永遠忘不了大家在林德昌工業園區的活動室里，一起打麻將，一起喝酒聊天，一起暢談人生，指點江山的時光。
他以為但炳森的困難，最多不過是接受現實，轉賣公司，或者停業宣布破產。假如只是簡單的破產，相信很多聰明的老板都不會讓自己落魄到顧不上生活。
畢竟，瘦死的駱駝還是駱駝啊。
萬萬沒想到，但炳森的財務狀況，竟然嚴重到這種程度！讓他選擇以了解生命的方式，來了解人間一切債務和恩怨。
“是我的自私害死了但總嗎？”
“如果我能夠借給他五百萬，但炳森是不是能支撐下去？”
“他的窟窿，大概也不會只是三五百萬吧？”
“......”
連續好幾天，沈林風的精神都沒辦法集中，干活的時候會想起但炳森，甚至會腦補對方跳樓自殺的畫面。他從王華清形容的只言片語中，不由自主想象著，但斌森失魂落魄的走上生產車間的樓頂，最後站在某個角落，點燃一根煙，最後無比感慨又萬分眷戀的看看四周。
那是他十多年青春創立的一切啊，幾乎在一年之內全部都化為烏有。即使還有一份價值，那也是資不抵債，分文都進不了但炳森的口袋。
沈林風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勇氣，讓但炳森堅決的跳下他辦公室的大樓。
那棟大樓他去過，在光明一個偏遠的工業區里，其實一點都豪華，也不是很高，好像也就七層。沈林風心想，但炳森若不是主動以頭朝地的方式墜下，大概率也摔不死。
但是，但炳森真的就這麼死了。
這是沈林風繼父親去世以後，再一次面對死亡。而但炳森的非正常死亡，給沈林風的觸動跟沈爸的去世完全不同。畢竟沈爸已經接近七十歲，是因為疾病正常病逝。但炳森則是在風華正茂的年紀，突然間消失在這個世界里。
在沈林風的印象里，但炳森還是忙忙碌碌的公司老板，還是說話中氣十足的好哥哥。或許他們算不上交心的鐵哥們，可怎麼也算是江湖朋友吧。
也許是因為不夠狠心，不夠麻木，沈林風總覺得自己像一個看客，眼睜睜的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倒下。他明明有機會救但炳森一把，最後卻選擇了沉默和退縮。或許他借給對方三五百萬後，但炳森的情況也不會有所好轉，該跳樓還是會跳樓。
但是，至少沈林風的心會好過一點。
腦子里的罪惡感持續了一周，沈林風突然又給王華清打去一個電話︰“王哥，你跟但總的家人有聯系嗎？我想給他愛人和孩子轉一點錢，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王華清說︰“我有他愛人的電話，送老但上山的時候，我主動要的電話，希望以後可以幫幫他們......沈老弟，你沒看到那三娘母，真的讓人心酸，讓人心疼。老但不僅沒有留給他們榮華富貴，還留下一堆債務。或許居民間的債務不一定要承擔，但是銀行的債務，極有可能落在他們身上。”
沈林風怒道︰“他們又得不到任何財產繼承，為什麼一定要承擔債務呢？但哥那些房產大概率也被充公了吧？再找人家老婆孩子承擔責任，銀行簡直不是個東西！”
王華清嘆了一口氣︰“這種事，誰說得清楚？”
兩人都知道，他們的影響力微不足道，最後只能選擇沉默。掛掉電話以後，沈林風收到一個但炳森愛人的銀行賬號，並說有好幾個朋友也轉過賬。
沈林風沒有回復，往賬號上轉進去十萬塊錢，沒有任何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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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王華清給的賬號沒有問題，因為他也知道但炳森老婆的名字。當初但炳森到處借錢，並從沈林風手上拿到第一次融資的時候，資料上就有配偶的身份證復印件。
這十萬塊錢不是禮金，不過是沈林風表達愧疚的一種方式。
從此以後，他與但家便再無瓜葛。
即使通過轉賬，支持了但炳森的老婆孩子，可沈林風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依然時不時無意中想起但炳森，腦海里還會浮現出對方的音容笑貌。
偶然一個念頭閃過，自己好像有兩個月沒有跟林德昌通話了。
沈林風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林德昌的壓力更大，會不會有一天也想不開？想到這里，他趕緊給林德昌打去電話。
林德昌很快接听︰“喂，沈老弟，找我有事嗎？”
聲音有些疲憊。
“林哥，沒什麼事，我就想找你聊聊天。感覺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又過兩個月了。上次你找我幫忙融資的時候，我找了很多人，結果還是沒有用......林哥，如果用得著的話，我手上能騰出一兩千萬。”沈林風終究不想為了錢，鐵了心不幫林德昌。
林德昌听到，心中有些感動︰“謝謝兄弟，我那個窟窿，還真不是幾千萬能夠解決的。如果幾千萬能夠解決，老哥我掏空家底，大概也能湊出來。”
沈林風嘆氣︰“林哥，對不起。”
林德昌強撐著哈哈笑道︰“兄弟，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我知道，是不是但總的離去讓你有些感觸，生怕你林哥我撐不下去，也會選擇走他那條路吧？其實不至于那樣，我林德昌活了六十多年，見過很多起起伏伏，哪怕有一天一無所有，我也會選擇好好的活著。”
“所以兄弟，你別擔心。”
沈林風︰“......”
他確實是擔心林德昌承受不住打擊，不過這種事不好明說。
于是尷尬的說道︰“我並沒有這麼想，只是覺得沒有把事情辦好，幫不上你，想起你當初提攜我們發展的日子，感覺對不起林哥。”
林德昌苦笑︰“沒什麼對不起的，這些年你一直很尊敬我，林哥知道你有心了。兄弟，我最近也在反思自己，其實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主要還是過分貪婪。”
“想想我林德昌都六十多的人，為什麼不能好好的退下來享受生活？若是在三年前選擇退休，不瞎折騰的話，我那點資產足夠我揮霍兩輩子都花不完。偏偏我好大喜功，追求虛名，想抓住時代紅利再進一步，想象著某天也能上福布斯排行榜。”
“沒想到，時代要淘汰一個人的時候，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環境說變就變了。不過老弟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逃脫泥潭的。”
沈林風再次陷入沉默。
是時代淘汰人不打招呼嗎？其實關于房地產的爭議，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只是林德昌堅信房地產行業不會大蕭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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