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和魈，兩個人一前一後，推著兩輛車子，誰也不發一言，靜靜地走在馬路邊。
整條馬路都安靜得很，只有時不時路過一輛車的時候，才會偶爾響起一陣短促的，汽車發出的嗚咽。
兩側樹葉沙沙作響，伴隨著忽來冬天的風，片片歸根。
熒走在前面，魈伴隨在後，兩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熒緩緩站住了腳步。
“魈哥……”
“嗯？”
熒怯生生地問︰“那個……你冷不冷啊，你把衣服都給我了，這麼冷的風會著涼的吧。”
魈搖搖頭︰“你喝醉了，不多穿點更容易著涼。”
“我其實還好啦，你看我走路都不晃，明顯是沒什麼大礙。”
說著，熒就要把魈當時披在他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還給魈。
魈卻突然抬手，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穿著……”魈言簡意賅。
“噢噢……”熒趕緊又把衣服穿了回去，沒覺得冷，反而瑟瑟發抖。
魈輕嘆一聲︰“抱歉，我只是怕你會冷，但我並不善言辭。”
熒低眉順眼，微微一笑︰“魈哥，其實，你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嗎？”
“嗯？”魈用一聲低吟代表了自己的疑問。
“沒……沒事了……”熒嘿嘿一笑，打個岔打了過去。
“離你家還有多遠？”魈沒什麼話題，便隨口問了一句。
熒眨眨眼︰“你不會覺得我煩了吧。”
“並無此意。”魈回答得很冷靜。
“我知道自己平時嘰嘰喳喳的，听起來很吵，但是我已經很盡力地在你面前克制了，如果還是很不幸地打擾到了你，那我……”
“那我真的是抱歉啊……”
熒攤手聳肩，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魈依舊面無表情︰“無礙。”
“魈哥，其實你真的話很少！”
“確實。”
“你不覺得……這樣的你看上去很有距離感嗎？”
“還好。”
“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
“能。”
“哎？怎麼還少了一個字啊……”
魈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其實，有的時候少說話，會省去很多交際的麻煩。”
熒很不解︰“省去麻煩？你覺得交朋友是一種麻煩嗎？”
魈搖搖頭︰“也不盡然……”
熒湊到魈的旁邊，一臉壞笑︰“哎呀，我很好奇呢，什麼樣的人，在你眼里才算是合格的朋友呢？”
魈沉吟片刻︰“或許……”
“話多一點的？”
“可以替我把沒說的話說出來。”
此言一出，熒頓時呆愣在原地，遲鈍地眨了眨眼楮，不多時，繼醉酒之後，熒的臉上又泛起了一抹紅。
心跳紛繁雜亂，熒趕緊搖搖頭，轉頭一看，魈已經獨自一人，拖著車子走出去很遠了。
“魈哥，等等我啊，沒有我帶路，你怎麼找得到啊！”
魈冷冷地回了一句︰“那還不趕緊跟上。”
熒快步跟了過去，這次她沒有保持距離地跟在後面，而是直接跟魈並肩站在了一起。
“魈哥，你覺得，我話多嗎？”
“分情況……”
“原來我在你心里也不是那麼吵嘛，那我什麼時候話比較少？”
“跟我出現在同一畫面的時候。”
熒思考再三︰“嘖，感覺不像是在夸我……”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多時竟然就到了家門口。
熒長吁一聲，轉頭看向魈︰“魈哥，那個……我到家了……”
魈扭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嗯，很大的院子。”
“啊？”熒一時間沒明白。
“既然不能只回一個嗯字，便夸夸你家的院子。”
“原來是這樣嘛，哈哈哈哈……”熒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這段對話竟然如此詭異。
二人就這樣面對面，保持了長達三十秒的沉默。
魈開了口︰“既然你安全到家了，那我就走了。”
“記得跟你哥說一聲，讓他也放心。”
熒匆匆忙忙叫住了他︰“魈哥魈哥，謝謝你走這麼遠送我回來。”
“無妨，舉手之勞。”
熒主動邀請道︰“不如進來坐坐，喝口水，休息一下再走吧。”
魈干脆利落地拒絕了︰“不必了，時間已晚，我盡早離開，免遭人閑言碎語。”
“喏！”熒脫下披在身上的，魈的校服，小心翼翼地塞到魈的懷里。
“你的校服，趕快穿上吧。”
魈也不推辭，穿上了那身校服外套，把他露在外面的大花臂全都掩蓋了起來。
“再見……”
魈丟下兩個鏗鏘有力的字，轉身便走了。
熒駐足在原地很久，總感覺心里空落落的，再回想起魈剛才說的那句話，心里百感交集，很想開口問問，又不知如何開口。
眼看著魈真的要走遠了，熒鼓足勇氣，大著膽子喊了一聲。
“魈哥！”
“嗯？”魈竟然真的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她。
熒見魈停下來，立刻小跑著湊了過去，在夜色之下，看著魈那張毫無表情的臉，還有深邃的眼楮。
“魈哥，你覺得……我夠格當你的朋友嗎？”
魈沉吟許久，也沒有正面回答，倒是扔下一句︰“你的話確實很多。”
熒頓覺五雷轟頂︰“什麼？就這……”
目送著魈轉身又要離開，熒分明感覺到受挫，不服氣地抿著嘴，心里犯著嘀咕︰“哼，我鼓足勇氣問的一句話，難道就換來這麼一個回答嗎？”
心里正念叨著，魈突然轉過身來，回了一句︰“熒……”
“你在我心里，早已經是好朋友了。”
“哈？”
熒錯愕地抬起頭，僵硬地杵在原地，腦海里反復回味著這句話，然後再次目送著魈越走越遠了。
這次，魈拐出了街道，消失在了熒的視野中，熒還久久地愣在原地，像個人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熒才終于回過神來，一路飛奔到家門口，帶著滿臉笑容，掏出鑰匙，手不停地抖，但也抖著抖著地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
“熒，你在我心里，早已經是好朋友了。”
“嘻嘻……”熒捧著自己的臉，一頭撲到沙發上，眼楮輕輕一閉，嘴角微微揚起，腦海里反復回蕩的，全是魈那句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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