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掌心沁出的冷汗在門把手上洇出一片濕痕。
門外那個金屬質感的聲音像根細針，正往他耳膜里鑽——"那只水杯，只是一個善意的提醒。"
三天前清晨他盯著看了許久的那杯水突然在腦海里炸開。
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腹滑落時，他分明記得杯底有半圈淡褐色水痕，可等他揉了揉眼再看，水痕又不見了。
當時他只當是熬夜後的眼花，此刻卻像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原來從那時起，對方就已經在觀察他了。
"退後兩步。"他側頭對身後的牟勇低聲道。
這位皮膚黝黑的漢子正攥著駁殼槍站在陰影里，听見指令立刻退到牆根，槍口微抬，目光如刀般釘在門板上。
蕭雲深吸一口氣，指尖搭上門閂。
門軸轉動的瞬間，穿堂風裹著晨霧涌進來，他看見台階上立著個裹灰布大衣的身影。
對方戴著半張黑布面巾，只露出一雙眼楮——那雙眼太靜了，靜得像口深不見底的井，井里浮著兩枚寒星。
"蕭同志。"那人開口，金屬摩擦聲更明顯了，像是喉嚨里卡著片碎鐵，"我們需要談的事，關于你的"系統"。"
牟勇的槍栓 嗒一響。
蕭雲抬手壓了壓空氣，目光卻沒從對方臉上挪開︰"進來說。"
灰衣人跨進門的剎那，蕭雲注意到他靴底沾著新鮮的黃泥——昨夜下過雨，只有後山那條沒鋪石子的小路才會有這種泥。
他不動聲色記下這個細節，轉身時瞥見簽到空間里的微型指紋提取儀屏幕還在猩紅閃爍，"反向追蹤協議啟動"的字樣刺得他眼眶發酸。
"先自我介紹。"蕭雲落座，示意牟勇守住門口，"你是誰？
和"黑鷹"什麼關系？"
灰衣人摘下面巾。
那是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國字臉，左眉骨有道舊疤，若混在人群里，三秒後就會被忘得干干淨淨。"我是"觀察者"。"他從懷里摸出個銅質鷹形徽章，放在桌上，"三年前，你們在晉西北打垮的那支日軍特高科，他們的加密電台頻率，是我故意泄露給你的。"
蕭雲瞳孔微縮。
三個月前那場突襲日軍通訊站的戰斗，確實是截獲了一串異常頻率才鎖定目標。
當時他以為是系統解析出的情報，此刻回想，那頻率里混雜的雜音，倒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線索。
"你到底要什麼？"牟勇插話，槍口仍沒放下，"說什麼"執行者候選人"，老子听不懂。"
"你們正在接近真相。"灰衣人沒看牟勇，目光始終鎖著蕭雲，"但有些真相，不是現在的你們能承受的。
比如"認知錨點"——你記憶里那個被系統植入的"錨"，本質是道保險栓。"他指節叩了叩自己太陽穴，"防止你在接觸高維信息時，意識被撕成碎片。"
蕭雲想起前幾日在廢棄日軍通訊站里發現的加密文件。
那些被他用系統破譯的亂碼里，"認知錨點執行者替代者"這些詞像尖刺般扎進他腦子里。
當時他盯著"替代者"三個字看了半小時，後頸寒毛直豎——難道真有人想取代他？
"三天前那杯水。"灰衣人突然說，"杯底的水痕是我變的。
測試你的記憶穩定性。
結果不錯，錨點還算牢固。"
牟勇的槍口晃了晃︰"老子現在就崩了你信不信？"
"你不會。"灰衣人轉向牟勇，"因為蕭雲需要知道，"黑鷹"不是敵人。
或者說，不全是。"他從大衣內袋抽出張泛黃的紙，推到蕭雲面前，"這是三年前，另一個"執行者"留下的日志。"
蕭雲的手指剛踫到紙頁，系統突然發出蜂鳴。
他神識沉入簽到空間，只見那台微型指紋提取儀屏幕全紅，"發現"黑鷹"信標"的字樣瘋狂閃爍，緊接著跳出一行更小的字︰"信標來源——當前對話者。"
"他在說謊。"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
蕭雲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三天前他和牟勇在廢棄通訊站找到的日志殘頁，字跡和眼前這張如出一轍——都是用左手寫的歪扭字體，連墨水暈染的痕跡都一模一樣。
"你說另一個執行者？"蕭雲捏著紙頁，聲音發沉，"他怎麼了？"
"瘋了。"灰衣人扯了扯嘴角，"錨點松動，高維信息流灌進來，把他的腦子攪成了漿糊。
最後...他用你們從偽軍手里繳獲的特制匕首，捅進了自己心髒。"
蕭雲的呼吸一滯。
三天前被暗殺的通信兵，胸口插的正是這種匕首。
當時他在現場蹲了半小時，盯著那柄刻著鷹形紋路的匕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剿滅的那股偽軍里，有個小頭目總愛擦這玩意兒。
後來那偽軍被亂槍打死，匕首卻不翼而飛——原來早被"黑鷹"的人撿走了。
"所以你們派特務混進根據地。"蕭雲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假裝滲透，實則...測試我們的反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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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沒否認︰"執行者需要足夠的警覺性。"
"夠了！"牟勇猛地拍桌，震得茶碗跳起來，"老子不管你們什麼執行者觀察者，敢動老子兄弟，老子就把你們全埋在後山！"他轉身拉開門，晨霧涌進來，裹著股血腥氣——院門口的哨兵直挺挺倒在地上，咽喉插著半截竹片，血正順著青石板縫往陰溝里淌。
"他們等不及了。"灰衣人突然起身，"有人不想讓你知道太多。
記住，今晚子時，去後山老槐樹。"他掀開門簾的剎那，回頭看了蕭雲一眼，"那只水杯的水痕，其實是坐標。"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牟勇抄起槍沖出去，蕭雲剛要跟上，系統界面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異常信息流，記憶回溯模式已鎖定。"他神識沉入空間，就見那台微型指紋提取儀屏幕上，"你不是唯一的執行者"幾個字正詭異地扭曲著，像無數條黑色的蛇在爬。
蕭雲盯著那句話，喉結動了動。
院外傳來牟勇的吼聲︰"抓活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銅鷹徽章，指尖觸到背面刻著的小字——"錨點永固"。
晨霧里飄來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像是某種信號彈燒盡的味道。
深夜，蕭雲坐在桌前，油燈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翻開三天前的記錄，最後一頁上歪歪扭扭寫著︰"如果有天我瘋了，記得用那柄匕首。"墨跡未干，卻像已經在紙里浸了十年。
系統界面突然開始閃爍，幽藍的光在他臉上明滅不定。
當那句"你不是唯一的執行者"再次彈出時，他听見窗外傳來烏鴉的叫聲——是後山老槐樹的方向。
他合上本子，把銅鷹徽章攥進掌心。
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不過心里那團越來越旺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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