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最後做了個總結，語氣依舊平淡︰
“別小看那兩桌，總共大概坐了九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或者核心創始人。
還都是實業領域，尤其是電力電子和工業控制方面的頂尖人物。
默哥跟他們很多人在業務上有深度合作，私下也很敬重這些前輩。”
“九...九家上市公司？！”張福全徹底失聲了，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來。
還好沒手抖，不然這次丟人的就是他了。
之前胡笳爆料的鵝廠總裁、蝦皮總經理固然震撼，但那是平台的力量。
而眼前這兩桌看似穿著隨意、談笑風生的“老大哥”們，竟然個個都是白手起家、締造了一個個龐大實業帝國的真正大佬！
這種實打實的創業成功帶來的沖擊力，對張福全這種在華興體系內成長起來的中層而言，是另一種維度的震撼。
唐錦弦更是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剛才打翻水杯的窘迫瞬間被一種近乎眩暈的認知沖擊所取代。
上市公司董事長？還九個？
像大白菜一樣坐了兩桌？
她感覺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在這個宴會廳里被徹底碾碎又重塑。
這已經還是婚禮嗎？簡直像是一次企業家的線下聚會！
就在唐錦弦被“九家上市公司”砸得暈頭轉向，張福全還在努力消化這恐怖信息量時，陳默已經敬完一圈酒，又回到了他們這一片區域。
他沒有立刻回到主桌，而是腳步一轉，走向了宴會廳靠後的幾桌。
那幾桌的氣氛明顯更加隨意和熱鬧。
賓客穿著相對普通，有穿著休閑西裝的，也有穿著羊毛衫甚至夾克的。
年紀跨度也大，從二十多歲到五十多歲都有。
桌上已經杯盤狼藉，啤酒瓶擺了不少，劃拳行令的聲音隱約傳來，夾雜著陣陣開懷大笑，顯得格外接地氣，與整個宴會廳其他區域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唐錦弦反正一個也不認識。
“那是陳默的大學同學，還有他父母的一些老鄰居、老朋友。”胡笳在一旁輕聲解釋，語氣帶著感慨，“默哥一直念舊。”
只見陳默走到那幾桌，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無比放松和真摯，仿佛卸下了所有光環。
他隨手拿起桌上一瓶開了的啤酒，也不用杯子，直接對著瓶口就和一個身材微胖、穿著格子襯衫的男人踫了一下。
“煒哥！養魚呢？干了！”陳默的聲音帶著爽朗的笑意，那神情姿態，與剛才和董事們踫杯時判若兩人。
“靠！黑狗你現在牛逼了，但是我還得說，你特麼能不能不要叫我煒哥！”那被叫做“煒哥”的男人毫不客氣地回懟，引來滿桌哄笑。
陳默真的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放下酒瓶，他臉上帶著暢快的笑意，又拿起酒瓶，挨個給桌上的老同學、老街坊倒酒，動作熟練自然，沒有絲毫猶豫或嫌棄。
他拍著這個的肩膀，捶著那個的胸口，大聲說笑著，回憶著學生時代的糗事，詢問著對方家里老人孩子的近況。
那份熟稔和親熱，是發自內心的，不帶絲毫作偽。
他甚至和他父親一起，在一個頭發花白、看起來像是老技工模樣的人面前停留了很久，彎著腰，認真听對方說話，不時點頭，最後還鄭重地敬了老人一杯酒。
唐錦弦遠遠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
剛剛還在與掌控萬億帝國的董事談笑風生，與締造了上市公司的實業巨擘把酒言歡，轉身卻能毫無障礙地融入老同學的啤酒局，給老鄰居老街坊親手倒酒，對只是普通技工的父母同事保持最大的尊重...
這種自如的切換，這種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真誠，讓她第一次無比清晰地觸摸到“格局”二字的真正含義。
真正的大佬，不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而是能站在山頂，卻依然記得每一條來時的路，並對路上遇見的每一個人，都給予同等的尊重和鄭重。
就在這時，陳默似乎結束了那邊的交談，轉身往回走。
他臉上還帶著剛才暢飲後的微醺紅暈和爽朗笑意。
經過唐錦弦他們這一桌時，他的腳步稍稍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鐘耀祖身上。
他再次伸出手，在鐘耀祖的肩膀上鼓勵性地拍了拍，如同一個兄長對待自己出色的弟弟。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唐錦弦耳中︰
“你小子談戀愛就好好談，對人家小唐好點。據我所知追人家的人可不少。”
說完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唐錦弦。
看見鐘耀祖傻不愣登的點頭稱是，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別瞎給我打電話。”
說完，他對全桌人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便攬著一直在旁邊溫柔注視著他的胡笳，步履沉穩地走向下一片需要他致謝的賓客。
燈光流轉，映照著他挺直的背影。
宴會廳里人聲鼎沸，杯盞交錯，匯聚成一片祝福與權勢交織的海洋。
唐錦弦靜靜地坐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重新換上的干燥桌布。
她看著陳默和胡笳相攜離去的背影，看著這滿座衣冠、雲端之上的人物，看著那兩桌代表著九家上市公司的低調大佬，再回想剛才陳默在老同學桌倒啤酒時那爽朗的笑容...
掌心里似乎還殘留著剛才打翻水杯時的冰涼觸感，但心口卻涌動著一股暖流。
酒店大廳里的喧囂和光環以及階層差異，在陳總那毫無滯澀的待人接物中，似乎都被一種更強大的力量悄然抹平了。
那力量叫尊重，叫不忘本，叫真正立于巔峰卻依然能俯身傾听塵埃的格局。
唐錦弦端起面前重新斟滿的果汁，小小地啜飲了一口。
清甜的液體滑入喉嚨，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一度讓她窒息的場景，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她悄悄側過頭，看向身邊又開始對餐後甜點“分子芒果膠囊”產生濃厚興趣、琢磨著怎麼做出來的鐘耀祖。
燈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純粹光芒。
也許，在這個由代碼、資本、人脈和頂級智慧構成的龐大世界里，像鐘耀祖這樣心無旁騖的天才，像自己這樣小心翼翼行走其間的普通人，也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要，跟對了人，走穩了路。
宴會還在繼續，歡聲笑語如同永不落幕的樂章。
唐錦弦挺直了背脊，第一次，帶著一種平靜的觀察者的心態，融入了這片璀璨而溫暖的星海之中。
而此刻的陳默和胡笳，則和親人們一起沉浸在家屬主賓席上歡快氣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