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項目在馬來西亞的成功,證明了我們核心技術的韌性和交付能力。”徐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帶著一種叫做邏輯閉環的力量。
“但這恰恰說明,在當下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資源必須絕對聚焦。
海思的芯片突圍是命脈,是‘渡河’項目能持續挺進的根基。
貿然分散資源,跳入整車制造這個深不見底的紅海,風險敞口過大,一旦制裁提前落下,我們連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他調出幾份報告摘要投屏︰
“博世模式,依托我們在ict領域的絕對優勢,專注于智能駕駛解決方案、智能座艙系統、車規級芯片、車聯網模組這些核心增量部件。
這才是風險可控、利潤來源清晰、最符合華興基因的穩健之路。”
他又把博世的數據投屏出來,頓了頓繼續說道,“看看博世的利潤率,看看它不可撼動的行業地位!做規則的制定者,而非台前的角斗士!”
徐平的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立馬響起︰
“徐總,鄭總,各位同仁!
國興的教訓就在眼前,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智能手機市場增長放緩,制裁若來,終端首當其沖。
我們必須立刻開闢新戰場,ain智能電動車整車。”
姚塵風語速快而有力,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
“這是未來三十年的超級賽道,市場規模是萬億級。
特斯拉的崛起就是明證!
華興在ai、芯片、通信、智能座艙上的深厚積累,完全有能力支撐我們打造世界級品牌!”
“只有掌握整車,才能定義用戶體驗,掌握數據閉環,吃到最大塊的蛋糕。
這是支撐我們突破封鎖、度過寒冬的千億級引擎。
風險再大,也必須搏!
三年,我只要三年時間和資源投入!”
姚塵風的氣勢如同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坐在他斜對面的徐平,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如冰淵。
當鄭非眼光掃過來時,姚塵風也調出了華興終端bg的密研發的成果,“我們的車載通信模組自研率早已突破臨界點,整車制造可以找代工!”
<dc計算平台原型要差一些,但其核心價值在于‘大腦’和‘神經’!
三年!只要三年投入,我有信心再造一個千億級的終端bg!”
“三年千億”徐平冷笑,毫不退讓。
“姚總,樂視的尸骨未寒,整車是資本絞肉機!
華興有多少血可以流
人才結構是硬傷!
全球頂尖的汽車工程師都在傳統大廠,挖角成本高到離譜,還會樹敵無數!
客戶關系呢
奔馳、寶馬剛和我們簽了車載系統合作協議,轉眼我們就下場造車和他們競爭
胡總負責的全球運營商市場這塊壓艙石還要不要了”
“退一萬步說,進入新的領域,做整車失敗,傷了‘華興’這個品牌,這種失敗的風險我們承擔不起。”
徐平的反擊,邏輯嚴密,直指核心風險,充滿了對華興自身基因和現實處境的深刻洞察,如同一塊巨大的寒冰,試圖撲滅姚塵風點燃的火焰。
胡向東立刻接口,語氣沉重︰
“徐總說到關鍵。信任一旦破裂,重建的代價難以想象。
供應商模式,才能廣結善緣,風險最小化!”
支持“造車”的姚塵風、左夢安、馮庭波、鄭青山與堅持“供應商”的徐平、廖建忠、胡向東、丁思雲再次壁壘分明。
爭論的焦點更加深入,從現金流壓力測試到人才缺口模型,從客戶關系沖擊模擬到不同路徑下應對制裁的韌性對比。
數據、圖表、案例在屏幕上飛速切換,聲浪在巨大的環形會議室里踫撞,空氣仿佛被點燃。
新加入的五位總裁也未能超然︰
“我理解姚總的雄心,”雲bu總裁辛玉良聲音溫和,卻帶著雲計算的宏大視角,“但華興雲的全球部署、oceannnect車聯網平台的承載力,目前更適配于為廣泛的主機廠提供底層支持,而非綁定單一品牌。集中發力平台,邊際效應更大。”
2012實驗室總裁汪劍鋒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
“馮總說得對,海思需要整車這個終極試驗場驗證芯片極限。
但資源是硬約束。
我支持技術先行,深度參與,但整車制造步子太大。”
很明顯他更關注基礎技術的突破。
ictbg總裁羅朝斌則顯得更為務實︰
“企業bg的客戶很多也是潛在的車企合作伙伴。
我們下場造車,角色沖突難以避免。
徐總的供應商路線,更利于我們現有的生態布局。”
他考慮的是現有業務的穩定。
存儲事業線總裁林有為,陳默的老領導,眉頭緊鎖,帶著制造業的審慎︰
“整車制造的供應鏈復雜度,遠超通信設備。
沖壓、焊裝、涂裝、總裝......
每一個環節都是重資產、長周期。
華興在精密制造上有積累,但隔行如隔山。
倉促進入,品控風險巨大。”
他則是對制造端的擔憂溢于言表。
無線事業線總裁陳立仁則相對中立,但傾向明顯︰
“無線通信技術在v2x車對外界的信息交換)上是核心賦能者。
無論是做供應商還是整車廠,都需要強大的無線底座。
我個人認為,專注于為整個行業提供最先進的連接解決方案,更符合無線事業線的定位和華興的整體技術優勢。”
他更願意守住無線的基本盤。
僵住了,開董事會的時候就僵住過一次,特邀六位總裁參加的戰略決策會議,但好像又給僵住了。
爭論如同沸騰的岩漿,在巨大的u型桌上來回噴濺。
每個人都基于詳實的數據和深刻的洞察據理力爭。
支持整車的描繪著萬億市場的藍圖和生態掌控的願景;
堅持供應商的則反復強調風險可控、聚焦核心、維系客戶關系的生存之道。
聲浪越來越高,有人眉頭緊鎖,有人據理力爭,有人連連搖頭。
鄭非如同風暴眼中唯一靜止的存在,目光深邃地注視著這場關乎華興未來命運的激烈辯論。
他此刻也是眉頭緊鎖,顯示出內心的權衡正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刻。
隨著爭論持續,他個人的傾向似乎越來越偏向徐平所代表的穩健派。
風險,在國興血淋淋的教訓面前,被無限放大。
就在爭論陷入僵持,鄭非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準備開口拍板,傾向于徐平的供應商路線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u型桌右側靠後的一個位置。
那里,陳默安靜地坐著,仿佛置身于這場風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