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遠根本沒想到會有人以這種方式出現,更沒想到對方的速度和力量如此駭人。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高速行駛的卡車側面撞上,整個人騰空而起,狠狠砸在身後的辦公桌上。
筆記本電腦、文件架、筆筒稀里嘩啦地摔落一地。
他眼前一黑,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劇痛讓他蜷縮起來,連慘叫都發不出。
而嚴正宏,在撞飛劉明遠的瞬間,身體也因巨大的反作用力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側摔在地。
他的左肋,正正地撞在了一個翻倒的金屬文件櫃稜角上。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從喉嚨深處擠出。
嚴正宏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被扔進油鍋的大蝦。
那一瞬間,他感覺左側肋下,那塊一直沉甸甸悶痛的部位,仿佛被一柄燒紅的鐵 狠狠捅了進去,然後用力攪動。
尖銳到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席卷了每一根神經。
眼前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遙遠模糊。
冷汗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浸透了衣服,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帶來刺骨的寒意。
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才勉強將那聲痛吼咽了回去。
“嚴工。”白葉的尖叫聲從門口傳來,她跟著嚴正宏沖了上來,正好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幕。
“別...別管我。”嚴正宏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劇烈的顫抖。
他右手死死捂住左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左手卻頑強地、顫抖著指向那個還在發出“嘀嘀”聲的空氣淨化器,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釘在倒地的劉明遠身上,“那里面...東西...控制他...設備...”
暗紅色的鮮血,開始不受控制地從他緊抿的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滴落。
白葉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
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去看嚴正宏那痛苦到扭曲卻依舊燃燒著驚人意志的臉龐。
她猛地轉向驚魂未定的隊員們,聲音因為極度的緊繃而尖利︰“快!猴子按住傷口!大劉!控制劉明遠!搜身!檢查所有物品!其他人!拆那個淨化器!快!強磁脈沖有延遲,也許核心存儲還沒完全熔毀!快啊!”
她的指令如同冰水澆頭,瞬間驚醒了被嚴正宏慘狀震住的隊員們。
大劉第一個反應過來,雙眼赤紅,像一頭暴怒的雄獅撲向剛從劇痛中緩過一口氣的劉明遠,粗暴地將他雙手反剪到背後,狠狠按在地上,動作沒有絲毫留情。
猴子也掙扎著用沒受傷的左手,和另一名隊員撲向那個發出死亡倒計時的淨化器,開始瘋狂地拆卸外殼。
辦公室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急促的喘息、拆卸金屬的刺耳噪音、劉明遠痛苦的呻吟,以及嚴正宏極力壓抑卻依舊漏出的、沉重而痛苦的吸氣聲。
他蜷縮在地毯上,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痙攣。
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肋下那致命的痛楚,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眩暈。
鮮血還在不斷從嘴角涌出,在地毯上蔓延開暗紅色印記。
他努力睜大眼楮,視線有些模糊,卻依舊死死盯著淨化器拆卸的方向,仿佛要用盡生命中最後的力量,去確認那個結果。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
“找到了!”猴子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喊。
他從淨化器內部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里,摳出一個巴掌大小、金屬外殼、帶著散熱孔的黑色盒子。
盒子一端連接著被扯斷的線路,此刻正發出急促的紅色閃光和越來越微弱的“嘀嘀”聲。
“快!斷開所有連接!物理隔離!”白葉撲過去,聲音都變了調。
猴子手忙腳亂,直接用蠻力扯斷了盒子後面幾根細線。
盒子上的紅光閃爍了幾下,終于徹底熄滅。
那催命般的“嘀嘀”聲也戛然而止。
白葉顫抖著手接過那個冰冷的金屬盒子,心髒狂跳。
她不知道里面的數據還剩多少,但至少,它沒有被徹底銷毀。
這是大家拼命換來的機會。
“嚴工,拿到了!證據保住了!”白葉檢查以後猛地轉身,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激動和難以抑制的哽咽,看向蜷縮在地的嚴正宏。
嚴正宏布滿冷汗和血污的臉上,艱難地扯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在劇痛中扭曲變形,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渙散的目光望向白葉手中的盒子,又緩緩移向被大劉死死按在地上的劉明遠,最後,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嘴唇翕動了幾下。
白葉連忙俯下身,湊到他嘴邊。
“...餌...吃得夠深了...告訴...陳總...”他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氣若游絲,每一個字都伴隨著血沫從嘴角溢出,“證據鏈...齊了...值!”
話音未落,他身體猛地一抽,捂住肋下的手無力地滑落,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大量的鮮血如同開閘般從他口中涌出,迅速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和身下的地毯。
“嚴工!!”白葉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啊!”大劉雙目赤紅,對著通訊器瘋狂嘶吼。
鵬城市中心醫院,急救中心的紅燈刺眼地亮著。
能聞到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醫護人員急促的腳步聲和推車滾輪碾過地面的聲音,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陳默像一尊石雕,背靠著牆壁站了很久。
他身上的深灰色襯衣沾滿了雨水和泥點,頭發凌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
眼眸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生死的急救室大門。
燈光慘白,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和毫無血色的臉。
趙坤和賀映豪站在他旁邊不遠處,同樣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趙坤的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賀映豪則不停地推著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充滿了焦灼和自責。
白葉蜷縮在走廊另一頭的塑料椅上,身上披著同事遞過來的外套,還在無法控制地微微發抖。
她臉上淚痕未干,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冰冷的、染血的金屬盒子。
那是嚴正宏拼命保下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