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鵬城深南大道的鵝廠濱海大廈在三月濕熱的空氣里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四十二層的小會議室里，空氣凝滯，氣氛緊張得讓人有些窒息。
“許總，普華那邊的初步報告出來了。”穿著修身灰色西裝的投資經理趙明將一份厚厚的文件輕輕推到會議桌中央。
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近乎敬畏的謹慎，“靈境互動（Lingiing InteraCtive）的財務數據…太干淨了，干淨得有點嚇人。Q1淨利潤一億三千萬，現金流充沛，《鏡像追緝》的DAU（日活躍用戶）還在爬坡，付費率和ARPU值（平均每用戶收入）都遠超行業標桿。關鍵是…”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們的成本控制，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
實際上普華永道的盡職調查有一些晚了，主要是前段時間紅杉資本和鼎暉資本也在做盡調，是徐總給陳默介紹的人脈。
坐在主位的許哲（Mark XU），鵝廠企業發展事業群（CDG）戰略投資部總監，捏著金絲眼鏡腿的手指微微發白。
他面前攤開的正是那份普華永道（PWC）的初步財務盡職調查報告。
冰冷的數字無聲地訴說著一個事實︰靈境互動不是嗷嗷待哺、急需輸血的小公司，而是一頭已經長出獠牙、開始獨立捕獵的猛獸。
他們CDG主導的這次“收購”行動，從一開始的定位就出現了致命的偏差。
“成本控制？”許哲的聲音听不出波瀾，目光卻銳利地掃過報告里高亮的部分。
市場推廣費用佔比低得異常，服務器帶寬利用效率卻高得驚人。
這特麼合理嗎？
對于這種“菜鳥”創業做出來的公司看起來不合理啊。
“是，”趙明立刻接口，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困惑，“他們的CTO代海濤，以前是祖龍工作室的核心架構師，技術底子厚這不假。但能做到這種優化程度，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報告里提了一句，他們有個神秘的技術顧問，深度參與了底層架構優化，但身份…普華沒挖出來，靈境那邊口風很緊。”
許哲的指尖在光滑的實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篤篤聲。
會議室里其他幾位來自CDG和互動娛樂事業群（IEG）的同事都屏住了呼吸。
IEG戰略投資部的負責人李薇，一位干練的中年女性，眉頭緊鎖︰“用戶價值和IP潛力評估呢？《鏡像追緝》的‘鋼鐵新娘’角色已經是現象級，同人創作和話題熱度爆表，這是實打實的IP金礦。徐振宇和代海濤這兩個創始人，一個精于運營和產品，一個技術大牛，組合很穩。但問題是…”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許哲，帶著一絲棘手的神情︰“我們前期接觸時預設的‘收購’姿態，恐怕已經引起反彈了。徐振宇還好，代海濤那個技術狂，對‘被收購’極其抵觸，據說在內部放話‘死也不當兒子’。”
許哲沒說話，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是普華永道剛發過來的。
新鮮到甚至還帶著一絲打印機的熱氣。
這是關于靈境互動第三大股東，也是持股高達34%的最大個人股東 —— 陳默的背景補充調查。
之前的資料語焉不詳，只說是“早期天使投資人，低調，與創始人私交甚篤”。
但普華這次不知從哪里撬開了一條縫。
文件首頁貼著一張略顯模糊的抓拍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身姿挺拔，正從一輛祖母綠顏色的賓利後座下來，背景是蓉城OCG大廈。
氣質沉穩，眼神平靜，完全沒有普通年輕投資人的跳脫或富二代的浮夸。
第二頁的照片則是靈境互動內部拍攝的聚會照片，陳默站在C位，依然是看起來就沉穩平靜。
第三頁是一個微博截圖和照片，仔細一看則讓他瞳孔微縮，帝西商城耿若西的微博︰
“昨夜與華興諸位老友相聚，席間相談甚歡。商場從不是零和博弈，感謝鄭總席間點撥，讓我們對智能物流的未來有了新的思考。帝西願以開放心態，與華興在供應鏈數字化領域展開深度合作，共同探索行業新可能。#企業共贏#帝西商城#華興科技#智慧物流#”
陳默則站在徐平與左夢安之間，離鄭非只有一個身位。
帝西商城許哲很熟，他們鵝廠還有過戰略投資，他當時作為高級經理參與過這個CaSe（案子）。
投資帝西商城也算是滿足了鵝廠的最終幻想。
畢竟這家沒有電商基因的公司一直對做電商都念念不忘，想盡辦法給阿巴公司添堵。
下面的文字讓許哲的瞳孔地震︰
陳默，男，1990年生。
主要身份︰華興技術有限公司二級部門總監，職級22A，主管集團信息技術工程部（即CIO職能），明面上直接匯報對象是IT總裁甦新宇，虛線匯報對象徐平。
根據內部消息，實際上甦新宇已經不再管理集團IT。
陳默上位只是時間問題，目前直接跟董事會匯報工作。
華興內部評價︰技術戰略眼光卓絕，主導‘渡河’（自研ERP及數據庫替代OraCle）等重大攻堅項目，深得高層信任。疑似和華興董事徐平、左夢安私交甚密。
個人財務狀況︰除持有靈境互動34%股權外，可靠消息源顯示，其個人流動資產（主要為證券及現金）保守估計超過兩億人民幣。
與聯合創始人代海濤的關系︰疑似發小，私交深厚，深度參與靈境早期戰略及部分技術決策（待核實）。
注︰此信息由特殊渠道獲得，華興方面對其高管個人信息保護極為嚴格。
“華興…22A…CIO…2億現金…”許哲無聲地咀嚼著這幾個關鍵詞。
每一個都像一塊沉重的冰磚砸進他心底。
他感覺自己握著的不是一張紙，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就特麼離譜了啊，你都這個級別了，財務也自由了，還去參與什麼游戲公司啊。
蛙去。
我許哲運氣咋就這麼背，這原本看上去還算比較簡單的CaSe難度一下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