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張志強站在中科軟22樓的落地窗前，手里的Offer還在發顫。
Offer里面“高級交付經理”的職位下赫然印著薪資︰20000元/月。
窗外車水馬龍，他現在的心情莫名的激動，這薪資比之前陳默說的數字高出了太多。
“你將負責咱們公司的華興項目。”王鵬遞來兩指厚的項目資料，“這個項目屬于華興的五級部門IT服務部，甲方項目經理是林悅，部門主管叫趙宏明趙總，剛上任不久。”
王鵬繼續解釋道，“這個IT服務部是歸屬應用支持服務共享中心，部門經理是徐雙龍徐總。再上一級就是IT運維支撐部，部長是陳總。”
“以後您就負責和林悅對接，她是陳總的下屬的下屬的下屬...下周要交付的模塊清單在這里。”他突然壓低聲音，“項目風險金比其他組高20%，您多費心。”
回程地鐵上，張志強盯著微信對話框里陳默的頭像發呆，頭像依然是萬年不變的黑白剪影。
出租屋里飄著鯽魚湯的奶香，王璐把驗算三遍的賬單推過來︰“扣完五險一金實發一萬八千二，年底還有項目獎金。”
她指尖劃向被她重點圈出來的地方，“但這風險金什麼意思？”
“說是項目應急用的備用金。” 張志強舀著湯里的豆腐，嫩白的豆腐塊在勺子里顫動，“我也不太懂，可能要給甲方打點..” 他把下午王鵬和自己的對話又給妻子復述了一遍。
織針在毛線團里頓住，王璐突然抬頭，圓框眼鏡後的眼楮亮得嚇人︰“陳默給你介紹的是一萬二的市政項目。現在突然變成兩萬的華興項目...”
她摸著肚子輕聲說，“陳默應該不知道，這是有人把你當盾牌使呢，明天推了這個Offer吧。”
“可是...”
“你在現公司每月八千，我們也能活。”她繼續織小襪子，粉藍色毛線纏在指間，“這個Offer不對，你放心吧老公，陳默會處理的。”
周二上午十點，陳默正在主持某個項目上線的評審會。
胡笳剛調出系統架構圖，他手機在實木會議桌上震出蜂鳴。瞥見來電顯示“表哥”，他抬手示意暫停。
王銘很識趣地合上筆記本電腦。胡笳卻好奇的看過來，被陳默瞪了一眼。
“表弟，中科軟給我的是華興項目...” 電話那頭聲音發虛，“工資給開了兩萬，Offer我沒接，那個王總監說風險金...”
“行，這事我知道了，你先不用管了。” 陳默掛斷電話對會議室人眾人說道，“我們繼續。” 但此刻的他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半個小時後，徐雙龍坐在陳默辦公室時，桌上的青銅博山爐里正升起第一縷青煙。
他看著陳默用竹制香匙挑起金桂香粉，手腕懸停在雲母隔片上三寸，這個角度能讓香篆燃燒得更均勻。
狗東西又擱這兒表演他的香薰技巧了，要不要夸你一句“優雅永不過時？”。
徐雙龍目前有且只有兩個想法，第一是去買幾根廟里面拜佛的香給陳默點上，第二是自己高低得學個裝逼技巧。
“徐總，幫個忙。” 陳默沒抬頭，鎏銀香匙在瓷碟上敲出清越的響。“趙宏明部門交給中科院的項目，驗收的時候給他們上上強度。”
徐雙龍好奇了，“咋了？他們西南分公司總經理劉振東我見過，彌勒佛一樣的，見誰都笑嘻嘻的，居然把你給惹到了？”
“嗯，估計是看我年輕，算計我呢。” 他掀起雲母片，露出下方將熄的香篆，燒焦的桂花碎蜷縮成褐色星子。
徐雙龍嘴角一扯，誰敢算計你啊。現在整個IT還有誰不知道幾個月前網絡優化項目中算計你的區域IT法國經理被你陰到西非去了。
全球網絡優化項目中，當初那個給陳默使絆子的區域IT經理，當時陳默一時半會兒顧不上他就沒計較。
這老逼登得了便宜還賣乖，到處和人吹牛逼說陳默拿他也沒辦法。
沒想到陳默一直記著仇，表彰大會當晚和鄭總、徐董聊到凌晨5點都不忘給這家伙上眼藥。
結果就是這家伙從法國這種最好的工作地調到尼日爾負責西非地區去了。
（華興海外常駐工作地，以北美、西歐和北歐為最佳，比如美國、加拿大、英國、德國、瑞士、法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瑞典這些國家是最受歡迎的。其次是東南亞部分國家和澳大利亞新西蘭。最差是非洲部分國家和南美部分國家，因為經濟條件差、治安條件差。）
他更好奇了，“誰啊？太歲頭上動土？”
陳默把事情說了一遍，算是滿足這個中年老男人的好奇心。
周三早晨，中科軟會議室炸了鍋。
劉振東摔了養生杯，枸杞紅棗灑了一地︰“華興暫緩驗收？誰特麼動了華興的項目？！”
“不知道這些項目是多少錢嗎？！啊！” 會議室里所有人都被劉振東的吼聲震得嗡嗡響。
王鵬盯著郵箱里那封暫緩郵件，又看見昨天張志強發來拒絕Offer的微信，知道是自己壞事了。
多年的牛馬生涯讓他知道現在不是逃避的時候，更何況李娟也知道這個事情。
于是弱弱的舉起手來，“劉總，對不起，我讓張志強當華興項目的交付經理，給他工資漲到兩萬，但是對方把Offer拒了...”
劉振東听完感覺血沖腦門兒，“你想拿陳總表哥當通行證？”，說完便將桌子上的文件扔在王鵬臉上，後者也是不閃不避，緊接著嘴髒話張口就來，“槽！你個煞筆！人家是年輕，不是傻！能混在這個位置有幾個簡單的。”
劉振東扯松領帶，“現在立刻馬上，跟我一起去華興道歉！”
兩人在華興沒有找到陳默，才得知對方已經去了鵬城。
周五晚七點，錦江賓館包廂。王璐看著水晶燈上的菱格，對面的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點頭哈腰。
“陳部長，真是下面人自作主張。”劉振東很光棍兒，直接九十度鞠躬。
陳默毫不在意的轉著紅酒杯︰“哦，是嗎。” 語氣顯得很敷衍。
一旁的王鵬站起來連干三杯茅台，辣得直咳嗽︰“陳總，都怪我糊涂，是我自作聰明，我先干為敬。”
“陳總，請務必再給個機會。我們公司非常需要張先生這樣的人才。” 劉振東踹了王鵬一腳，“還是項目經理崗，是智慧城市的項目。月薪兩萬！五險一金頂格交，每年十五薪！”
“兩萬？” 陳默突然輕笑，“還是按市場價來吧。”
劉振東趕忙接話，“陳總，兩萬就是市場價。您看周一就入職可以嗎？”
“劉總。”陳默接過話頭，“听說我們華興的項目比起電信的項目並沒有價格優勢，我們這大客戶當得有點名不符實啊。” 他夾起片樟茶鴨，“我最近正好也打算重新評估供應商。”
完犢子了，這下屬于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劉振東心里想著。
...
第二天傍晚，回到家後的張志強摸著勞動合同恍如隔世。
王璐拿著一杯熱水走過來，嘆道︰“表弟現在真是完全不一樣了。”
“我知道。” 張志強拿起自己老婆端來的熱水噸噸噸就是幾大口，“今天簽合同的時候都還有點不習慣公司的領導昨晚跟表弟點頭哈腰的樣子。”
王璐突然握住丈夫的手，“老公，這次機會這麼好，你要好好加油哦，我相信你的。”
張志強看了一眼聰明又懂事的王璐，心里暗想著以後一定要對老婆更好。
另外一邊，天府雲棲小區，陳默剛吃完晚飯和父母閑聊著，也說到志強表哥的事情已經搞定了。
父母大感欣慰，這回在親朋好友面前腰板兒都更硬氣些了。
陳默的手機亮起，是徐雙龍發來的消息︰[中科軟那邊提前報價了明年的項目，比今年招標價低10%。]